飞机落地京城，是十月底的下午。
空气干冷，天色灰蒙蒙的，风吹在脸上像小刀子。首都机场t3航站楼大得让人发晕，来往的人拖着行李箱匆匆走过，广播里中英文交替播报着航班信息。
苏璃穿一件浅燕麦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深色牛仔裤，脚上一双平底短靴。
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没化妆，只涂了点润唇膏。
可就是这副打扮，从到达口走出来的时候，周围好些人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飘了过来。
不是那种看美女的直白眼神，是种更微妙的、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吸引的注视。
她走得不快，脊背挺直，脚步很稳。明明穿着平底靴，身姿却有种奇异的轻盈感。
皮肤在机场的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细腻得看不见毛孔。眉眼沉静，眼神扫过指示牌时，清澈又通透。
“璃姐！这里！”
小雅在接机口用力挥手。她旁边站着小沐和小欣，三个姑娘都穿着厚外套，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璃。
苏璃走过去。小雅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小声惊叹：“璃姐，你皮肤怎么又变好了？在东海还没这么明显……”
“北京干了点，多补水就行。”苏璃笑笑，接过小沐递来的热饮，是“璃光”的纸杯，还温着。
一行人往外走。小雅边走边汇报：“旗舰店在国贸三期地下一层，黄金位置，隔壁是某个奢侈品牌。
装修完全按您给的图纸，殷英姐昨天还飞过来盯了最后一遍。
货昨天全到了，店员培训了三轮。
开业定在后天周六，邀请函都发出去了，媒体也联系好了。”
“陆总……陆沉先生那边，”小雅顿了顿，“帮我们联系了京城几家重要的商会和行业协会，开业当天应该会有不少重量级人物到场。
他还说，如果需要安保或者政府关系协调，随时找他。”
苏璃点点头，没说话。车子驶上机场高速，窗外是北方深秋特有的、带着点萧瑟的辽阔景象。
国贸三期，“璃光”京城旗舰店。
店面不大，两百平左右，但位置绝佳。门脸是整面的落地玻璃，里面灯光柔和。
设计是苏璃和殷英反复推敲过的，现代极简的线条，融合了东方禅意的细节；
墙面是带有细微竹纹的浅灰色肌理漆，桌椅是原木色，点缀着几丛真的文竹和兰花。空气里有种很淡的、清冽的香气，不是香薰，是特调的“竹韵”香氛，混合着新鲜茶叶和水果的自然气味。
操作间是全透明的，能看到穿着米白色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店员在有条不紊地操作。
设备是最新的，闪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产品线做了升级。除了“本源”系列，新增了“臻选”线—用的都是“仿生灵植”项目产出的最优批次原料，口感、香气、还有那种隐约的“安抚感”都更突出。
价格也漂亮，一杯“臻选·灵蕴”标价188。
最神秘的是“灵境”定制体验。不对外售卖，只接受预约，每天限三位。
简介写得很玄乎：“专属茶艺师一对一服务，根据当日身心状态特调，融合古老养生智慧，唤醒内在宁静与活力。”
预约金就要999，而且不退。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噱头，是给顶级客户准备的“身份象征”。
但架不住有人好奇，有人愿意为这份“专属”和“神秘”买单。
开业前一天晚上，苏璃在店里做最后检查。
小沐和小欣在核对物料，小雅在跟店长确认明天的流程。
苏璃独自站在店内，闭上眼睛，筑基期的神识缓缓铺开。
瞬间，方圆数里内的细微动静涌入感知。
街上车流的噪音、行人交谈的碎片、写字楼里加班的键盘声、远处酒店房间的电视声……
还有，脚下深处，地铁隧道列车驶过的隆隆震动。
但就在这些纷杂的“声音”中，她捕捉到几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又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波动”。
像是古老的钟磬余音，又像是地脉深处疲惫的叹息。
来自东南方向—那是故宫的位置。还有更远处，天坛的方向。
很淡，淡到几乎消散，混杂在庞大的城市能量场中，若非她筑基后神识敏锐远超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
那是什么？阵法残留？祭祀痕迹？
还是……这个古老的帝王之都，曾经也存在过修真文明，只是如今彻底湮灭了？
她睁开眼，眸色深了深。京城的水，果然比东海深得多。
周六上午十点，开业。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明星剪彩。只是店门正常打开，穿着制服的店员微笑站定。
但门外，已经排起了不长不短的队伍。
有好奇的白领，有慕名而来的游客，也有不少看起来就气质不俗、衣着讲究的男女，拿着邀请函，被专人引到预留的休息区。
媒体架着长枪短炮，闪光灯亮个不停。焦点自然是苏璃。
她今天穿了身剪裁极简的月白色明制汉服套装，立领，盘扣，面料是带有暗纹的真丝。
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绾起，露出优美的颈部和线条清晰的侧脸。
她就站在那里，和几位重要的合作方代表寒暄，语调平稳，笑容得体。
可所有镜头对准她的时候，都忍不住多停留几秒。
太出众了。不是容貌的艳俗，是一种糅合了绝顶美貌、沉静气质、聪慧眼神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仙气”的综合体。
站在一堆精心打扮的名流中间，她反而成了最吸睛的那个，让人移不开眼，又不敢轻易靠近。
“苏总，恭喜开业。”一个低沉有力的男声响起。
苏璃转身。来人三十出头，寸头，五官硬朗，穿着挺括的深灰色中山装，身姿笔挺，带着军人特有的挺拔气质。
眼神锐利，看人时带着审视，但不算失礼。
是秦御。秦家这一代在军、政两界都有影响力的长子长孙，自己也在某重要国企担任要职。
“秦先生，欢迎。”苏璃微笑，伸手与他轻轻一握。对方手掌宽厚，有茧，力度适中。
“家父对贵公司的‘仿生灵植’技术很感兴趣，”秦御开门见山，语气直接，“我们旗下有几个健康产业和特供渠道，或许有合作空间。改天我让助理把具体资料发给你。”
“多谢秦先生看重，期待详细资料。”苏璃应对得体。
秦御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似乎想看出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说：
“产品不错。”然后便转身去和其他熟人打招呼了。干脆利落。
秦御刚走，另一个温润的声音插了进来。
“苏小姐，这店面设计，颇得‘澄怀观道’之妙，尤其是这几处留白和竹影的运用。”
苏璃转头。来人二十七八岁，穿着浅灰色羊绒开衫，里面是白色衬衫，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温和。
是顾西洲，顾家这一代在学术和文化圈的代表人物，本人也是小有名气的青年学者和收藏家。
“顾先生过奖了，只是尝试融合一些东方美学元素。”苏璃微笑。她记得资料上说，顾西洲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品味极高。
“不必谦虚，”顾西洲笑意温文，目光扫过店内陈设，最后落在苏璃身上，带着纯粹的欣赏，
“空间的气韵骗不了人。苏小姐本人，便是这空间里最点睛的一笔。”
这话说得含蓄又高明。苏璃只当是客气：“顾先生对茶道也有研究？”
“略知皮毛。家中有几饼不错的陈年普洱，苏小姐若有兴趣，改日可来品鉴。”
“有机会的话，一定叨扰。”
两人正聊着，门口忽然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辆亮黄色的兰博基尼嚣张地停在路边。
车上下来一个男人，看起来不到三十，穿着当季最新款的高定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眉眼风流，嘴角带着玩世不恭的笑。
手里还抱着一个快有一人高的、包装精美的……抽象艺术雕塑？
是周慕辰。周家这一代最出格也最高调的子弟，主要做娱乐和时尚投资，绯闻不断，挥金如土。
他抱着那雕塑，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和镜头，径直走到苏璃面前，笑得灿烂：“苏小姐，开业大吉！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放哪儿？”
那雕塑线条夸张，色彩浓烈，跟店里清雅的风格格格不入。
苏璃面色不变，示意店员接过：“周先生太客气了。礼物厚重，我让人先收起来。谢谢。”
“别收起来啊，摆出来多好看！”
周慕辰挑眉，目光毫不掩饰地在苏璃脸上身上流连，惊艳之色明显，
“苏小姐比照片上还要美……不，美这个字都俗了。
听说‘璃光’要拓展娱乐营销？我手里正好有几个顶级的综艺和影视项目，苏小姐有没有兴趣聊聊？
今晚我在‘兰会所’有个局，都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赏个脸？”
直接，高调，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苏璃微微退后一步，拉开一点距离，笑容淡了些：“谢谢周先生邀请。
不过今晚已有安排。娱乐营销合作，可以请我的助理与周先生的公司对接，按正规商业流程走。”
拒绝得清晰，又不失礼。
周慕辰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倒也没纠缠：
“行，生意嘛，慢慢谈。那我先预定了明天的‘灵境’体验，总可以吧？”
“预约请联系前台，按顺序安排。”苏璃滴水不漏。
周慕辰耸耸肩，又看了她一眼，这才晃着车钥匙走了。
苏璃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一抬眼，却瞥见休息区角落，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棒球帽的年轻男人，正静静地看着她这边。
男人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苏璃筑基后的敏锐感知，让她察觉到一道存在感不弱、带着探究意味的视线。
是沈聿。沈家那个神秘低调、却在科技圈和资本圈搅动风云的异类。他今天居然也来了，还这副打扮。
沈聿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帽檐下，是一张过分年轻、甚至有些少年气的脸，但眼神极静，极深，像两口古井。
他隔着人群，对苏璃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开业活动持续到下午。人流一直没断，“臻选”系列卖得最好，“灵境”预约瞬间排到了一周后。
小雅忙得脚不沾地，但指挥若定。小沐和小欣也迅速进入状态，一个负责媒体对接，一个盯着后厨出品。
傍晚时分，客流量稍减。苏璃正和小雅核对数据，门口风铃轻响。
陆沉走了进来。
他穿了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大衣，没系扣子，里面是浅灰色的羊绒衫。
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看见苏璃时，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嘴角也带了点真切的笑意。
“怎么样？还顺利吗？”他走过来，很自然地站在苏璃身侧，像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很顺利，多亏你前期帮忙。”苏璃转头看他，诚心道谢。
她知道，没有陆沉动用陆家在京城盘根错节的关系，“璃光”不可能这么快、这么顺地落地，今天也不可能来这么多有分量的人物。
“应该的。”陆沉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声音低了点，“你好像……有点累？脸色比在东海时白。”
“还好，北京太干了。”苏璃岔开话题，“你公司那边忙完了？”
“告一段落。”陆沉很自然地接过小雅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晚上一起吃饭？
就我们俩，简单吃点，顺便聊聊接下来的一些安排。有几家本地渠道，可能还需要再敲打一下。”
他说的都是正事，语气也自然。但“就我们俩”几个字，还是让旁边的小雅耳朵动了动，悄悄瞟了苏璃一眼。
苏璃沉吟了一下。于公，陆沉是重要的战略伙伴，今天的帮忙也实实在在。于私……
“好。”她点头，“不过我来请，算是感谢。”
陆沉笑了，那笑容里有些如释重负，也有些更深的东西：“行，你请。我知道有家不错的私房菜，清淡，适合你。”
两人并肩往外走。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门，给他们身上镀了层暖金色的光晕。
男人高大挺拔，微微侧头倾听；女人清丽绝伦，侧脸线条优美沉静。画面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小雅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小声对小沐说：“陆少这次……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小沐凑过来，八卦兮兮地：“你说璃姐会答应吗？”
“不知道。”小雅摇头，继续低头核对数据，“但不管璃姐怎么选，我都支持。只要她开心就好。”
店外，陆沉很绅士地替苏璃拉开车门。
苏璃坐进去的瞬间，似有所感，抬眼望向街对面。
一个戴着棒球帽的黑色身影，正倚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旁，静静地望着这个方向。是沈聿。
隔着车窗和街道，两人的目光似乎有一瞬的交汇。
沈聿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转身，拉开车门，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动作随意，却让苏璃心头微微一凛。
这个人……不简单。
车子缓缓汇入长安街的车流。窗外，是灯火辉煌、深不可测的京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