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之内,邪气如沸!蒋瓛高举的血契,此刻已不再是暗红,而是绽放出一种妖异刺目的猩红光芒,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又似一张贪婪的巨口!那无形的吸力漩涡以它为中心疯狂扩张,石窟内浓郁的邪气被蛮横地撕扯、吞噬,甚至连墙壁上那搏动的肉膜、池中粘稠的绿液以及那些尚未孵化成型的胚胎,其内蕴含的邪异本源都在被强行抽离!
“嘶嗷——!”
池中的胚胎发出更加凄厉、更加短促的哀鸣,随即如同被抽干了水分般迅速干瘪、破裂,化为飞灰!墙壁上的肉膜血管寸寸断裂、枯萎,如同被烈阳曝晒的苔藓!整个“孵化场”的运转,在这狂暴的吞噬下,竟陷入了短暂的停滞与崩溃!
然而,这疯狂的掠夺,也彻底点燃了警报!
石窟入口处,黑影如同潮水般涌来!为首的是三只身形格外高大、覆盖着厚重黑曜石般甲壳、手持扭曲骨刃的守卫,它们眼中燃烧着暴怒的幽绿火焰,散发出的邪气威压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邪祟!紧随其后的,是数十只形态各异、但同样杀气腾腾的异化怪物,瞬间将并不宽敞的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没有任何警告,没有任何迟疑,那三只黑曜石守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骨刃撕裂空气,带着摧山断岳般的恐怖力量,同时向着蒋瓛劈斩而来!刀未至,那凝聚的邪气威压已然如同实质的山峦,压得蒋瓛呼吸一窒,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杀——!”
蒋瓛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将所有的恐惧、绝望与不甘,尽数化为决死的战意!他不再去管那失控的血契,体内残存的内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灌注于绣春刀中!刀身嗡鸣,雪亮的刀光再次亮起,虽不及之前龙气加持时的煌煌之威,却多了一股惨烈与决绝!
他竟是不闪不避,迎着那三道足以将他碾碎的骨刃,选择了硬撼!
铛——!!!!
震耳欲聋的、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巨响在石窟内炸开!狂暴的气浪以碰撞点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将地面上一些碎骨和干瘪的胚胎残骸尽数掀飞!
蒋瓛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刀柄,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撞中,向后踉跄倒飞,狠狠撞在后方那已然枯萎的肉膜墙壁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出!那三只黑曜石守卫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然而,那三只守卫也并不好受。在与蒋瓛绣春刀碰撞的瞬间,它们身上那凝练的邪气,竟也受到了蒋瓛怀中那仍在疯狂吞噬的血契的强力牵扯,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流失!使得它们这志在必得的合击,威力竟是减弱了三分!否则,方才那一击,就足以将蒋瓛连人带刀斩为肉泥!
但即便如此,蒋瓛也已身受重创,五脏六腑仿佛移位,持刀的右臂软软垂下,几乎失去了知觉。
更多的怪物嘶吼着涌了上来,利爪、毒牙、骨刺、邪能……各种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般向他倾泻而来!
完了……
看着那淹没而来的死亡浪潮,蒋瓛心中一片冰凉。他已经无力再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高悬于他身前、仍在疯狂吞噬邪气的血契,似乎因为吸纳了过于庞大的能量,其上的猩红光芒猛地向内一缩,达到了一个极致!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暗红色能量冲击波,以血契为中心,如同压抑到极点的火山,轰然爆发!
轰隆隆——!!!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吞噬,而是惊天动地的爆炸!
暗红色的能量如同怒潮般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三只黑曜石守卫和涌上来的大量怪物!它们被这蕴含着精纯邪气却又极度不稳定的能量狂潮正面击中,身上的甲壳、骨刃、躯体,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瞬间扭曲、熔化、崩解!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了飞溅的残骸和更加浓郁的邪气,随即又被那爆炸的余波和尚未停止吞噬的血契再次卷入、撕碎、吸收!
整个石窟剧烈震动,顶部的岩石簌簌落下,仿佛随时都会坍塌!那由白骨围成的孵化池在能量冲击下彻底碎裂,粘稠的绿液四处飞溅,将地面腐蚀得滋滋作响。墙壁上枯萎的肉膜被彻底震成齑粉!
蒋瓛被这近在咫尺的爆炸余波狠狠掀飞,再次撞在墙壁上,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蒋瓛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惊醒,口中满是血腥与尘土的味道。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与死寂。
石窟内,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混合了邪气与尘埃的浑浊空气。那三只强大的黑曜石守卫和数十只怪物,已然消失无踪,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些焦黑的、正在缓缓消散的残迹。孵化池彻底被毁,墙壁光秃,只有地面上那些被腐蚀的坑洞和散落的碎石,证明着方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与吞噬。
而他怀中的血契,不知何时已经飘落在他手边,静静地躺在那里。它不再散发光芒,颜色也恢复成了最初的暗红,甚至显得有些……黯淡?但其上那些纹路,却仿佛饱经淬炼般,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复杂,隐隐流动着一种内敛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是这血契……在最后关头,吞噬了过于庞大的邪气,超出了负荷,引发了能量反冲,反而……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一命?
蒋瓛挣扎着坐起身,只觉得浑身无处不痛,尤其是右臂和内脏,伤势极重。他尝试运转内力,经脉如同被撕裂般剧痛,内力流转晦涩不堪。
他苦笑着看了一眼那安静的血契。这东西,果然是一柄无法掌控的双刃剑。它能吞噬邪气,也能因吞噬过度而失控爆炸。方才若非运气好,恐怕他还没死在怪物手里,就先被这血契给炸死了。
此地不宜久留!方才的动静太大,必然已经惊动了整个“潜龙渊”巢穴!必须立刻离开!
他强忍着剧痛,用尚且能动的左手,捡起血契,贴身藏好。又拾起掉落在一旁的绣春刀,拄着刀,艰难地站起身。
环顾四周,入口处已经被坍塌的部分岩石堵塞,但并非完全封死,还有缝隙可以勉强通过。他必须趁着巢穴其他守卫被惊动、尚未完全合围之前,逃离这里。
他深吸一口浑浊的空气,拄着刀,一步一瘸地向着入口缝隙挪去。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势,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
刚刚挪到缝隙处,他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更加嘈杂、更加愤怒的嘶吼声和密集的脚步声!显然,巢穴的其他力量正在迅速向这里集结!
他心中一紧,咬牙加快了速度,奋力从岩石缝隙中挤了出去。
重新回到岩壁裂缝之中,外面混乱的景象让他心头更沉。只见谷地上空,那灰黑色的气流漩涡旋转得更加剧烈,谷底的黑雾翻腾不休,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被惊动。岩壁各处的哨塔和平台上,无数的黑影在窜动,尖锐的警啸声此起彼伏。整个“潜龙渊”巢穴,如同一只被激怒的蜂巢,彻底苏醒了!
必须立刻向上逃!
蒋瓛不敢有丝毫耽搁,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顽强的意志,沿着来时的岩壁,开始向上攀爬。伤势严重影响了他的动作,速度慢得可怜。下方,已经可以看到有邪祟沿着石阶和岩壁,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上涌来!
他左手紧扣岩缝,右手拄着刀艰难支撑,一点点向上挪动。鲜血顺着他的手臂和腿脚不断滴落,在暗红色的岩壁上留下醒目的痕迹。
下方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腥风!
难道……最终还是逃不掉吗?
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怀中的血契,再次传来了异动!
这一次,不再是吞噬的渴望,也不是爆炸的狂暴,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安抚与引导意味的冰凉感!同时,一股精纯却温和的、与他自身内力属性截然不同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从血契之中缓缓流出,渗入他近乎枯竭的经脉与受创的内腑!
这股能量并非疗伤,更像是一种……暂时的“补充”与“激发”!它迅速抚平了他经脉的部分剧痛,强行激发了他体内残存的生命潜力,让他那沉重如灌铅的四肢,瞬间恢复了一丝力气!
是血契反馈的力量?!它吸收了那么多邪气,竟然还能转化出这种相对温和的能量?!
蒋瓛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诡异,抓住这突如其来的助力,低吼一声,攀爬的速度陡然加快!他如同回光返照般,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向上冲去!
下方的邪祟似乎没料到重伤的猎物突然爆发,追击的势头微微一滞。
趁着这个空隙,蒋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成功翻上了之前藏身的那处高耸岩壁!他不敢停留,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那如同沸腾地狱般的“潜龙渊”,便连滚带爬地冲入了来时的密林之中,凭借着记忆和对生的渴望,向着西山之外亡命奔逃!
身后,“潜龙渊”方向传来的愤怒咆哮与邪气波动,如同追魂的丧钟,久久不息。
血噬暴走,险死还生,摧毁巢穴一角,亦引动滔天巨浪。
绝境逢生,契反馈力,于必死之局中,硬生生撕开了一条血路。
蒋瓛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只留下身后那被惊扰的、更加危险的邪恶巢穴,以及怀中那变得更加神秘、也更加难以掌控的……血钥。
他的伤势极重,前路依旧遍布荆棘,但至少,他活了下来,并且带走了关于“潜龙渊”巢穴的宝贵情报,以及……对血契那匪夷所思能力的、全新的认知与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