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母亲那关心的询问,陈淑英便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包括张和平如何配合派出所破获那起针对变电站的犯罪活动,以及因此可能被隐藏在暗处的敌特分子盯上,还有张和平最近一直坚持接送她上下班,并积极推动在街道设立警务室加强安保等事情,都细细地说了一遍。
一直看似在看报纸的陈父,听到女儿说起敌特分子可能盯上张和平时,惊得猛地坐直了身体,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脸色变得十分严肃。
直到听女儿说女婿已经采取了诸多防范措施,并且开始联合公安和民兵构建防护网络后,他紧绷的神色才略微缓和了一些。
陈母更是听得心惊肉跳,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我的老天爷!怎么还有这种事!这也太危险了!和平这孩子……真是受苦了!”
陈父沉吟片刻,语气凝重地对陈淑英嘱咐道。
“淑英,和平做得对,考虑得很周全。你们平时一定要加倍小心!上下班不要落单,晚上尽量少出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给家里打电话,或者直接去找派出所!安全第一,明白吗?”
陈淑英感受着父母的担忧,重重地点了点头:“爸,妈,你们放心,我们会注意的。和平他……很厉害,也安排得很好。”
与此同时,飞驰出城的吉普车上,阎埠贵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心情畅快,已经开始憧憬着水库里肥美的大鱼。
吉普车在一片较为平坦的库区岸边停下,卷起一阵轻微的尘土。张和平和阎埠贵先后下车,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与草木清香的空气。
视野豁然开朗,碧波万顷的密云水库在阳光下泛着粼粼金光,远处山峦叠翠,偶有水鸟掠过水面,留下道道涟漪。与城内的喧嚣逼仄相比,这里无疑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世外桃源。
阎埠贵忙着从车上搬下他的那个旧水桶和简陋的渔具,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嘿,这地方真不赖!和平,还是你有眼光,能找到这么清静又开阔的好钓点。”
张和平笑了笑,从后备箱利落地取出自己的装备——一个明显大一号的新水桶,一个工具盒,以及那根让阎埠贵眼热不已的六拼竹路亚鱼竿。
这鱼竿由六段不同韧性的竹材精心拼接而成,接口处打磨得光滑细腻,竿身修长而富有弹性,握在手中既能感受到力量,又不失灵敏,与阎埠贵那根光秃秃、直挺挺的自制竹竿相比,高下立判。
“三大爷,咱抓紧时间,趁着日头还没到最毒的时候,多下几竿。”张和平说着,选了一处突出水面的铧尖位置站定。
他并不急着抛竿,而是先观察了一下水面情况,看了看风向和水流,这才打开工具盒,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造型奇特的假饵。
阎埠贵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自己也找了个离张和平不远不近的树荫下蹲下,小心翼翼地拿出他那宝贝罐头瓶,里面是用香油和麸子混合的自制鱼饵。
他仔细地将鱼饵捏成小团,挂在那枚小号鱼钩上,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庄严的仪式。然后,他奋力将鱼线甩了出去,鱼钩带着鱼饵落入水中,发出“噗”的一声轻响,浮漂晃晃悠悠地立了起来。
相比之下,张和平的动作就显得潇洒利落许多。他熟练地从线轮中扯出适当长度的鱼线,捏住连接假饵的八字环,手腕轻轻一抖,那假饵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嗖”地一声飞向远处疑似有鱼群活动的水域。
假饵入水极轻,几乎没溅起什么水花。
张和平并不让假饵静止,而是开始有节奏地收线、停顿、抽动竿尖,模仿着小鱼受伤挣扎游动的姿态。这种动态的钓法,对阎埠贵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
“和平,你这……不用鱼饵,就靠那铁片片晃荡,能行吗?”阎埠贵忍不住问道,眼睛却死死盯着自己的浮漂,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动静。
“三大爷,这种钓法,靠的是拟饵动态吸引掠食性鱼类攻击。”张和平一边操作一边解释道,“像水库里的翘嘴鲌、黑鱼、鳜鱼,就爱吃这种活物。”
话音未落,张和平手中的鱼竿猛地一沉,竿尖瞬间弯成了一个大弧!线轮开始发出“吱吱”的出线声。
“来了!”张和平低喝一声,迅速扬竿刺鱼,感受着从水底传来的猛烈挣扎力道。“劲儿不小,是个大家伙!”
他熟练地运用竿身的弹性和线轮的泄力与水下之物周旋,时而收线,时而放线,动作如行云流水。阎埠贵早已忘了自己的鱼竿,伸长脖子看着,脸上写满了羡慕与惊讶
。只见水花翻涌,一条银光闪闪的大鱼被逐渐拉近水面,尾巴奋力拍打着湖水。
几分钟后,一条足有三斤多重、体形修长的翘嘴鲌被张和平用抄网捞了上来。鱼在抄网里活蹦乱跳,鳞片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好家伙!这么大一条!”阎埠贵惊呼道,凑过来仔细端详,“你这……你这家伙什儿也太厉害了!这才多大会儿工夫啊!”
张和平笑着取下鱼,放进自己的大水桶里,那鱼在桶里扑腾着,溅起不少水花。“运气,运气。三大爷,您那边有动静没?”
阎埠贵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跑回自己的钓位,却发现浮漂依旧纹丝不动。他叹了口气,重新挂上鱼饵,再次抛竿,嘴里念叨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钓鱼讲究个耐心……”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俨然成了张和平的个人表演。他不断变换假饵和手法,时而用亮片快速搜索中上层,时而用软虫跳底寻找鳜鱼。
不到一个半小时,他的水桶里已经又多了两条一斤多的鲢鱼,几条半大的鲫鱼,还有一条色彩斑斓的小鳜鱼被他随手放生了,收获颇丰。
反观阎埠贵,期间浮漂只轻微点动了几次,好不容易提竿,却只钓上来两条巴掌大的小鲫鱼,看着张和平那边接连上鱼,再看看自己水桶里那零星的小鱼,老头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
他那小钩细线,加上诱鱼效果一般的鱼饵,在水广鱼稀的水库里,效率实在太低。
“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阎埠贵看着张和平那根神奇的六拼竹路亚竿,眼神火热,终于忍不住开口,“和平,你这鱼竿……真就那么神?”
张和平刚又钓上一条小鲢鱼,闻言笑道:“自己瞎琢磨着做的,费了些功夫。要说神,也得看谁用不是?不过确实比手竿主动些,找对鱼群了效率高。”
阎埠贵更惊讶了,心里盘算着要是自己也能有一根……可一想到做这竿子肯定费料费工,还得买那些花花绿绿的假饵,他刚热起来的心又凉了半截。
让他花钱买这“华而不实”的东西,比割他肉还疼。
最终,阎埠贵也只收获了四五条小鲫鱼,加一起可能还没张和平一条翘嘴重。日头渐高,两人决定收竿返程。
回城的吉普车上,阎埠贵看着后座并排摆放的两个水桶,对比更加鲜明。张和平的大水桶里鱼头攒动,生机勃勃;而他的小水桶里,那几条小鱼显得格外寂寥。
阎埠贵忍不住一遍遍地说:“和平啊,今天可真是开了眼了!你这钓鱼的本事,这个!”他翘起大拇指,“下回……下回你要再来,可得还叫上我,让我也多跟你学学。”
张和平一边开车,一边笑着安慰:“三大爷,您太客气了。今天主要是位置和运气好。您那鲫鱼熬汤最是鲜美,回家给解娣她们尝尝,保准高兴。”
这话总算让阎埠贵心里舒坦了些,是啊,好歹没空手,也是肉呢!他开始美滋滋地盘算着这几条鱼怎么吃,是熬汤还是红烧……
就在张和平和阎埠贵享受垂钓之乐时,城里东直门附近那条隐秘的小胡同内,气氛却是截然不同的污浊与紧张。
贾东旭叼着早已熄灭的烟头,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桌面。他面前散乱地放着一些毛票和分币,比早上来时薄了不少。
这张破旧桌子周围,连同他在内围着四五个人,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汗液混合的酸馊气味。他们正在玩的是“推饼子”,一种用骨牌或牌饼比大小的简单赌法,节奏快,输赢直接。
“妈的!”贾东旭狠狠地将刚刚翻开的两张牌饼拍在桌上,一个两点,一个三点,加起来五点,最小的一点被对家一个八点通吃。
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从早上到现在,他的手气就没顺过,带来的几块钱眼看就要见底。输钱的不甘和翻本的欲望像两把火,烧得他心焦气躁。
他将烟头吐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碎,几乎是吼着说:“再来!妈的,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就在这时,小屋那扇不起眼的木门被推开,光线涌入,映出两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