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藤蔓之外那无声的注视,比任何喧嚣的追捕更令人心悸。林逸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背对着他的阿红呼吸也骤然收紧,连豆子都似乎感受到了这凝重的气氛,小手紧紧抓住了林逸的衣角。
老吴身形微沉,如同蓄势待发的古松,独眼死死锁定那片微微晃动的藤蔓,低喝一声:“外面的朋友,是人是鬼,划下道来!藏头露尾,非好汉所为!”
回应他的,并非预想中的攻击或呵斥,而是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脚步声。藤蔓被一只骨节分明、布满老茧的手缓缓拨开,一个身影出现在洞口透入的光线中。
那是一位老人。
他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干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式中山装,站姿却异常挺拔,如同一杆标枪。他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但一双眼睛却不见浑浊,反而锐利得惊人,仿佛能穿透人心。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悬挂的一枚古朴的铜牌,上面隐约刻着虎头纹饰,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老人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洞内狼狈不堪的四人一犬,在林逸身上略微停顿,又在豆子身上停留了更久,最后定格在老吴那空荡的左袖上,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
“吴铁柱?”老人的声音沙哑而沉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笃定,“没想到,断了一臂,你还是贼心不死,又摸回这断龙壑来了。”
老吴瞳孔微缩,显然认出了来人,独臂微微放松了些许,但警惕未消:“刘司令?你这守墓的,鼻子还是这么灵。我们前脚刚找到个耗子洞钻进来,你后脚就闻着味了。”
刘司令?林逸心中一动,想起老吴之前提及的,那位世代守护将军墓的军阀后裔。
刘司令冷哼一声,并未在意老吴话语中的讥讽,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被苔藓覆盖的石板,以及旁边那面异常的石壁上。“耗子洞?你们找到的,怕是连我这‘守墓的’都不知道的隐秘。”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这石壁后的符文,还有这下方的密道……看来,祖辈传下来的记载,也并非完整。”
他向前走了两步,无视了黑子警告性的低吼,仔细打量着那面石壁和地上的石板,眼神中透出与研究零组资料时截然不同的、带着敬畏与探究的光芒。“这符文……不是墓室正统的镇魂或祈福纹,更像是……某种记录,或者……封印?”
“封印?”阿红忍不住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学者的敏锐,“封印什么?”
刘司令看了她一眼,似乎判断出她并非盗墓贼之流,语气稍缓:“不知道。祖训只言,墓中有大秘,非时应避,非人勿近。这石室与密道,不在传承的守护图谱之内。”他的目光再次转向老吴,带着审视,“你们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别说碰运气,这山里的运气,早就被我先祖占完了。”
老吴看了一眼豆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零组的人也在找这座墓,你知道么?”
刘司令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那群仗着器械、不敬先人的丘八?他们在这山里转了不止一天了,踩坏了我不少布置。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豆子,“他们似乎对墓本身兴趣不大,更像是在找……某个‘钥匙’。”
钥匙!这个词让林逸心头剧震。零组对豆子的执着,老吴的猜测,此刻似乎被这位守墓人无意中印证了!
洞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三方势力——逃亡者、守墓人、未露面的零组——其目的与线索,在这小小的山洞内诡异地交织在了一起。
“这密道,通向哪里?”林逸打破沉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刘司令摇了摇头:“不知。祖上没有记载。或许通向墓室边缘,或许是条绝路,或许……藏着连守墓人都不得而知的秘密。”他看向老吴,眼神锐利,“吴铁柱,你要探,我不拦你。祖训只守主墓,不管边角。但你若惊扰了将军安眠,触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后果自负。”
说完,他竟不再停留,深深看了一眼那面石壁和地上的石板,仿佛要将这新发现刻入脑中,然后便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拨开藤蔓,消失在洞外的光线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洞内重新恢复了寂静,但气氛已然不同。
守墓人的出现与默许,带来了短暂的安全,却也揭示了更深的迷雾。石壁后的符文是记录还是封印?地下的密道通往何方?零组寻找的“钥匙”与豆子到底有何关联?将军墓中,究竟埋藏着怎样连守墓人都讳莫如深的“大秘”?
往昔的踪迹与当下的危机纠缠不清。
老吴走到那几块松动的石板前,用树枝敲了敲,发出空洞的回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看向林逸和阿红,独眼中重新燃起探险者的火焰,“既然找到了路,就没有不走的道理。准备一下,我们下去看看。”
探索的齿轮,在历经波折后,终于再次缓缓转动,指向那幽深未知的地底。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