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狐狸洞
榻上的白浅悠悠转醒,只觉浑身筋骨像是被拆开了重组一般,疼得她龇牙咧嘴。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属于青丘狐狸洞的草木清香,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预想中伺候的小狐狸或是迷谷,而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不,是一只羽毛如火、神骏异常的大鸟,正担忧地看着她。
那鸟儿的形态……白浅脑子还有些混沌,脱口便道:“四哥?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守着我?我这是……回青丘了?” 她记得自己在大紫明宫为了夺回墨渊的仙身,与翼君擎苍大战一场,最后力竭昏迷,想来是被谁救回来了。除了她那行踪不定却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四哥白真,还能有谁?
榻边的毕方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并未立刻反驳,只是用喙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声音带着鸟族特有的清越,却又低沉了几分:“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这声音……似乎比四哥平日里模仿毕方时要更纯粹些?白浅晃了晃还有些发沉的脑袋,正待细想,却听那毕方鸟又开口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浅浅,我不是你四哥。”
白浅一愣,彻底清醒了几分。不是四哥?那是……真正的毕方?她与毕方也算旧识,当年墨渊上神座下,毕方便常伴左右。只是后来……
不等她理清思绪,毕方便用那双燃烧着火焰般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浅浅,我心悦你。自在青丘初见,已逾万年。”
白浅彻底怔住了,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而此刻,洞门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的夜华,脚步蓦地顿住。他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洞内的对话,周身的气息似乎都冷了几分。
洞外不远处,迷谷正抱着扫帚假装扫地,实则竖着耳朵偷听。听到毕方那石破天惊的表白,他吓得差点把扫帚掉在地上,连连用小手拍着胸口,压低了声音,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哎哟喂……毕方啊毕方……你这是……你这是捅了马蜂窝了呀!我的个乖乖,你可知里面那位是谁?你这不是明摆着跟太子殿下抢人嘛!这下可惹大麻烦了……都说你们鸟族最是专一,可也不能这么不管不顾啊……哎……”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替毕方捏了一把冷汗。
洞内,白浅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只神情真挚、甚至带着一丝紧张的上古神鸟,心中百感交集。她定了定神,语气温和却坚定地开口:“毕方,谢谢你。你的心意,我……我很高兴。” 她顿了顿,斟酌着词句,“只是,我如今的情况你也知晓,已与天族太子夜华定下婚约,是天族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我不能,也不愿做出有损天族与青丘颜面的事情。”
她看着毕方眼中迅速黯淡下去的火焰,心中微叹,放缓了语气:“你是上古神鸟,身份尊贵,又重情重义,定会遇到真正与你相配的良缘。”
毕方沉默了许久,那双火焰般的眸子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熄灭了。他深深地看了白浅一眼,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缓缓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知道了。叨扰了。”
说完,他展开双翼,一团火焰闪过,便消失在了洞内,只留下几缕淡淡的青烟。
白浅看着空荡荡的榻边,轻轻叹了口气。今日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夜华端着汤药,缓步走了进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将药碗轻轻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声音温润如常:“浅浅,醒了?该喝药了。”
白浅点点头,刚想伸手去端,夜华却先一步拿起药碗,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嘴边。
白浅下意识地张口喝下,温热的药液滑入喉咙,带着一丝苦涩。
一碗药很快喂完,夜华放下空碗,拿过一旁的帕子,细心地替她擦了擦嘴角。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黑眸如墨,深深地凝视着她,眼神专注而炽热,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
然后,他听到夜华用一种近乎叹息,却又无比认真的语气,缓缓说道:
“浅浅,我喜欢你。”
不是“心悦”,不是“倾慕”,就是最简单直接的三个字——“我喜欢你”。
白浅刚平复下去的心湖,再次被投下一颗巨石,溅起滔天巨浪。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夜华俊朗的面容,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念头疯狂盘旋:
今日这是怎么了?!我这万年不开花的铁树……今日……今日竟一下子开了两朵?!还是两朵如此……如此惊天动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