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萧辰这句天真无邪的童言,像是一把又小又快的刀子,精准无比地扎进了皇帝的心窝。
皇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接着又猛地冲了上来。他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连嘴唇都在发抖。整个人像一口被烧得滚开,却又死死捂住盖子的茶壶,随时都要炸开。
他堂堂九五之尊,富有四海,竟然被一个六岁的奶娃娃,当成了乞丐?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你…”皇帝指着萧辰,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萧辰被他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好像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大人。他小嘴一扁,眼眶立刻就红了。
他“哇”地一声,转身就扑进了萧瑟的怀里,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委屈巴巴地告状:“爹!那个伯伯好凶!他是不是想抢我的桂花糕!”
萧瑟:“…”
他看着怀里戏精附体、还偷偷往嘴里塞了口糕的小儿子,再看看对面快要气到原地升天的皇帝,感觉太阳穴在一下下地跳。
他轻轻拍着萧辰的背,声音却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对着皇帝的方向说:“辰儿不哭,他不抢你的糕,他吃不起。”
“噗嗤!”
人群里,不知是谁,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笑声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干草堆。压抑的、闷闷的、此起彼伏的窃笑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皇帝的脸,彻底挂不住了。
他感觉自己活了这几十年,所有的尊严和脸面,都在今天,在雁门关这片烂地里,被这一家子人,轮流捡起来,踩在脚下,还碾了好几圈。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试图强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
不能气!不能气!
为了神鱼,为了那个能让人返老还童的希望,他忍!
“朕…不与小儿计较。”皇帝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句话。
他转头,目光死死地锁住萧瑟,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萧爱卿,那鱼,朕今日…必须拿到!”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和…掩饰不住的恐惧。
萧瑟眉头微蹙。
他敏锐地察觉到,皇帝的状态,很不对劲。
那不是单纯的贪生怕死。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萧瑟怀里假寐的苏宁,终于动了动。她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开口了。
“皇上,您这么急着要鱼,是自己吃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羽毛,精准地挠在了所有人的心尖上。
皇帝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眼神闪烁,根本不敢与苏宁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对视,含糊其辞地说:“朕…朕近来龙体欠安,偶感风寒,想用神鱼…调理一下。”
苏宁笑了。
那笑容,明媚又灿烂,像春日里最暖的阳光。
但在皇帝眼里,却比寒冬腊月的冰雪,还要让人发冷。
“哦?是吗?”苏宁慢悠悠地坐直了些,“可是,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嗯,很熟悉的味道呢?”
她微微偏头,轻轻吸了吸鼻子,像一只发现了可疑气味的猫。
“这味道,跟上次那个姓周的小姑娘身上的味道,有点像。都是一股子…快要烂掉的臭味。”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皇帝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脸色煞白,控制不住地踉跄后退一步,眼中迸发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看着皇帝骤变的脸色,苏宁心中了然。
果然,被她猜中了。
她脑海里,那个金色的聊天框,又开始不安分地疯狂闪烁,烫得她脑仁疼。
【哼!算你还有点用!快问他!朕的行宫,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占了?!】
【朕的贡品清单该更新了!朕要吃烤全羊!还要上次那种甜甜糯糯的红薯!立刻!马上!】
苏宁:“…”
她觉得,自己养的不是国运,而是一个挑食、霸道、还自带弹幕刷屏的祖宗。
她无视了脑海里的催促,只是淡淡地看着面无人色的皇帝,一字一句地问:“皇上,您老实说,是不是…你家的鱼塘,炸了?”
“鱼塘炸了?”
皇帝一脸茫然,这个词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苏宁叹了口气,觉得跟古人沟通真费劲。她换了个他能听懂的说法。
“我是问,你家那个…负责镇压国运的大宝贝,是不是又开始挑食了?”
皇帝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着苏宁,就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怪。
这件事,是皇室的最高机密!除了他和贴身的王振,绝无第三人知晓!
自从上次,国运龙玺远程出手救了萧辰后,它就变得格外…活泼。
原本,它就像一个沉睡的守护神,安安静静地待在“安龙殿”里,几十年都不见得动弹一下。
可现在,它每天都要通过皇帝,向苏宁传达它的“诉求”。
今天想吃烤鸭,明天想听小曲儿,后天又嫌弃行宫的风水不好。
前两天,它还好好的。可就在今天早上,它突然开始大发脾气。
整个皇宫,都被一股无形的低气压笼罩。宫灯无故熄灭,御膳房的饭菜瞬间馊掉,连他最宠爱的一只波斯猫,都吓得炸毛,躲在床底不肯出来。
钦天监监正推演了半天,只得出一个结论:国运有损,龙气不稳。
起因,似乎是…饿了。
而且,是普通祭品满足不了的那种饿。
它点名,就要吃雁门关的“七彩琉璃龙香脯”。
这才是皇帝不惜放下天子尊严,亲自跑来插队的真正原因!
国运不稳,江山动摇,这可比他个人的脸面,重要一万倍!
“真君…救朕!”
皇帝再也绷不住了,他上前一步,声音嘶哑,就想抓住苏宁的衣袖。
萧瑟的剑,“噌”地一声出鞘半寸。
冰冷的剑气,像一条毒蛇,瞬间缠上了皇帝的脖子,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萧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陛下,请自重。我夫人的衣服,是江南织造局花了三个月才赶制出来的,很贵。”
皇帝:“…”
他现在,真的很想死。
苏宁却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只是皱着眉头,一脸的烦躁。
“行了行了,知道了。”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就是饿了吗?多大点事儿。小月,去,把咱们的存货,给皇上拿十…不,拿五条。”
萧月一听,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心疼得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娘!”她抱着自己的小账本,痛心疾首,“那可是咱们的非卖品!是女儿准备留着给您当零嘴的!”
“零嘴什么时候都能吃,”苏宁瞪了她一眼,“再不给,他家就要被人抄了。到时候,咱们这账本上的钱,找谁要去?”
萧月恍然大悟。
对哦!客户要是破产了,她的应收账款,可就全泡汤了!
这绝对不行!
她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麻利地跑到后面的马车里,捧出一个用紫檀木雕刻的盒子,递给了皇帝。
“喏,五条,一口价,黄金五十万两。看在您即将破产的份上,给您打个九九折。”
皇帝接过盒子,手都在抖。他打开一看,只见五条流光溢彩的神鱼,静静地躺在里面,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让他精神一振。
“谢…谢真君!”皇帝激动得语无伦次。
他抱着盒子,就像抱着救命稻草,转身就想跑。
“等等。”苏宁又叫住了他。
皇帝心中一紧,僵硬地转过身,生怕她要反悔。
“那个……”苏宁指了指他,“你家那个鱼塘,以后…归我管了。”
“啊?”皇帝又懵了。
“我的意思是,”苏宁耐着性子解释道,“那个龙玺,脾气不太好,还挑食。你们这些凡人伺候不好。以后,它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全都由我负责。”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
“伙食费,住宿费,情绪抚慰费,还有我的劳务费……嗯,这样吧,你把每年国库收入的一半,拨给晋安侯府就行了。”
皇帝的眼睛,缓缓地,一点点地,睁到了最大。
国库收入的……一半?!
她怎么不去抢?!
哦,她现在,就是在明抢。
苏宁看着他呆滞的表情,善解人意地补充道:“当然,你要是觉得贵,也可以选择不合作。不过嘛……”
她幽幽地说:“它要是再饿了,可就不知道会吃掉什么了。可能是你家的江山,也可能是……你这个人哦。”
冰冷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攫住了皇帝的心脏。
他毫不怀疑苏宁话里的真实性。
“朕……朕答应!”他几乎是咬碎了后槽牙,说出了这句话。
与江山社稷相比,一半的国库,算什么!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尊大神伺候好!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苏宁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行了,没你的事了,快走吧,别耽误我睡觉。”
皇帝如蒙大赦,抱着鱼,带着人,狼狈不堪地跑了。
看着皇帝落荒而逃的背影,萧月兴奋地在小本本上,重重地记下了一笔:“国库托管业务,达成!”
苏宁则终于可以安心地,回到她那温暖舒适的大床上,继续她的补觉大业。
然而,她刚一躺下,还没来得及闭上眼,青儿就面无人色地,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
“怎么了?天塌下来了?”苏宁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只想让世界清净。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青儿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上气不接下气,“刚才,靖王爷去后院给您收衣服,发现…发现您专门留出来,准备晚上烤着吃的那几条‘龙香脯’,全…全都被鸟给偷吃了!连根鱼骨头都没剩下!”
? ?20分钟以后更新下一章,宝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