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的脑子宕机了三秒。
她是不是没睡醒,出现幻听了?
皇上,九五之尊,千里迢迢跑来,不是为了问罪,而是为了…插队?
她茫然地扭头,看向身边的萧瑟。
萧瑟的表情很平静。
他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将苏宁往自己身后又揽了揽,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隔开了皇帝那过于热切、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视线。
然后,他才不咸不淡地开口:“陛下,夫人刚醒,脑子还不清楚。”
皇帝一听,更急了,哪里还有半点天子的威严。
他连连摆手,语气急切得像个马上要错过末班车的普通人。
“不不不!朕不急!真君慢慢想,慢慢想!”
他一边说,一边给身后的大太监王振使了个眼色。
王振心领神会,立刻从龙辇里捧出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金丝楠木托盘,上面盖着明黄色的绸布,一路小跑过来。
“真君,”皇帝的声音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诱惑,“朕知道您为国事操劳,特地带来了一些宫中新出的小玩意儿,给您解解闷。”
说着,他亲自上前,一把就掀开了绸布。
“唰…”
一片足以晃瞎人眼的璀璨金光,猛地炸开。
周围的人群,瞬间发出一阵整齐划一的抽气声。
托盘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盘又一盘、用纯金打造的麻将牌!
牌面上的“万”、“筒”、“索”,都用细小的各色宝石镶嵌而成,流光溢彩。
不仅如此,旁边还配了一套晶莹剔透的东海暖玉骰子,一套血红的鸽血红宝石筹码。
最夸张的,是王振身后四个小太监合力抬着的一张用整块千年沉香木雕刻而成的麻将桌!
皇帝一脸“我这礼物你总没法拒绝了吧”的得意,唾沫横飞地介绍:“真君,这可是朕让工部最好的匠人,七天七夜不眠不休赶制出来的!您看这手感,这光泽,绝对是世间独一份!以后您打麻…咳,修习国粹,必然能事半功倍,百战百胜!”
苏宁看着那套土豪气息扑面而来的“顶级氪金装备”,只觉得眼睛生疼。
她想要的是清净!是睡觉!
谁要跟你用这么沉的金子打麻将啊!洗个牌都得累出工伤!
还没等苏宁开口拒绝,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财迷特有的精明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咳咳!”
萧月不知何时,已经搬了个小板凳,稳稳当当地坐到了马车门口的c位。
她手里拿着她那本已经厚得像砖头的小账本,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
“这位…客人,”她看向皇帝,奶声奶气,却字正腔圆,“您好,欢迎光临‘神迹之门’附属产业,‘七彩琉璃龙香脯’官方销售点。”
皇帝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客人?他堂堂天子,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叫做…客人?
萧月完全无视他僵硬的表情,用炭笔在账本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继续她的官方发言。
“根据本店规定,所有客户,无论身份,一视同仁,都需要排队取号。您是第…我看看啊…”
她伸长了脖子,往远处那不见边际的茫茫人龙望了望,然后一脸认真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您是第四十八万七千六百五十四号。”
“噗…”
皇帝身后,刚刚被侄子钱正扶起来的钱老侍郎,听到这个精准到个位数的数字,再也撑不住了。他没有喷血,也没有晕倒,只是两眼一翻,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大周的国库要被搬空了…”
这次,连钱正都懒得扶了,只是麻木地给他递了块手帕擦眼泪。
皇帝的脸,彻底黑了。
“放肆!朕乃天子,九五之尊!岂能与那些凡夫俗子一同排队!”他龙威一震,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萧月却一点都不怕。
她挺了挺小胸膛,脆生生地顶了回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娘亲说的!再说了,您要插队也可以啊。”
皇帝的脸色稍缓:“哦?”
萧月立刻翻开账本的另一页,上面用鲜红的朱砂笔,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
“VIp至尊插队服务费用明细。”
她指着上面的条款,像个最专业的说书先生,一条一条地念给皇帝听。
“插队费,基础价,白银十万两。”
“精神损失费,黄金一万两。”
“耽误本店正常营业误工费,黄金五万两。”
“因您身份尊贵,导致其他客人产生负面情绪,”她一字一顿,咬字清晰,“需要额外支付‘安抚群众费’,黄金十万两。”
“另外,由于您插队的行为,可能会导致本店的风水气运受损,需要请一百零八位高僧做法事七七四十九天,费用嘛…”她歪着头,看了看皇帝那身明黄的龙袍,“就收您九九八十一万两黄金,寓意九九归一,为您祈福消灾。”
每念一条,皇帝的脸就黑一分。
到最后,他整个人都快变成一块行走的黑炭了。
他指着萧月,手指头都在剧烈地哆嗦:“你…你你…你这是敲诈!是勒索!”
“错了,”萧月“啪”地一声合上账本,用一种“你真没见识”的眼神看着他,“这叫商业行为。您是尊贵的VIp客户,我们提供的是顶级的VIp服务,当然要收取VIp的价格。”
说完,她还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句:“现金结算,概不赊账哦。支持金票、银票,或者等价珠宝玉石抵押。”
全场,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看财神、看土匪的复杂眼神,看着这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
这哪里是晋安侯府的二小姐,这分明是财神爷下凡,来人间普度…哦不,是来搜刮众生的!
就在皇帝气得快要当场心肌梗塞的时候,马车里,苏宁终于发话了。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不满。
“小月,怎么跟客人说话呢?太没礼貌了。”
皇帝一听,眼睛猛地一亮!
他就知道!真君还是识大体的!这小丫头片子,肯定是自己胡闹!
他正准备顺着台阶下,就听见苏宁继续用那慵懒的调子说。
“怎么能只收钱呢?”
苏宁掀开车帘,露出一张睡眼惺忪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皇帝,一脸认真。
“皇上,您是万金之躯,谈钱多俗气啊。”
皇帝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看看!看看什么叫格局!什么叫境界!
“真君所言极是!是朕,是朕肤浅了!”
苏宁微微一笑,那笑容纯洁又无害,像一只吃饱了晒太阳的猫。
“所以,这钱嘛,就不用您亲自付了,太麻烦。回头我会派人列个单子,直接去国库取。您到时找个地方盖个章就行。”
皇帝的笑容,像是被冰冻的湖面,咔嚓一声,裂开了。
“而且,”苏宁话锋一转,“光付钱,还不够体现您的诚意。这样吧,您带来的那套金麻将,看着还行,虽然重了点,但垫桌脚应该不错。就当是…您本次消费的添头了。”
“另外,”她看向人群后面,那个正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假装自己是根柱子的靖王,“那个谁,洗裤衩的那个,对,就是你。过来,给我捶捶腿。我这几天睡得腰酸背痛的。”
“最后嘛…”苏宁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皇帝本人身上。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货品。
半晌,她才慢悠悠地说。
“皇上您,龙气充沛,站在这里,跟个一千瓦的金光大灯泡似的,有点晃眼。”
“不如…您去那边角落的凉快地方待会儿吧?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噗通!”
这一次,倒下的是皇帝身后乌压压的一大片文武百官。
皇帝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天灵盖,脑子嗡嗡作响。
他想发火,想掀桌子,想把眼前这一家子全都拖出去砍了!
可是,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马车旁那两根依旧闪烁着淡淡紫电的神木门柱时,所有的怒火,都化作了一股透心凉的无力感。
打,打不过。
骂,骂不赢。
连讲道理,都讲不过人家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
他还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山的萧凛,突然上前一步。
他对着皇帝,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陛下。”他言简意赅。
皇帝以为他要为妹妹的“无礼”道歉,刚想摆出宽宏大量的姿态,就听见萧凛继续用没有起伏的声调说。
“家母的意思是,本店今日的十条‘龙香脯’,已经全部预售完毕。您若想买,请明日赶早。”
萧瑟轻轻咳嗽了一声,纠正道:“凛儿,不可对陛下无礼。陛下的队,还是要插的。”
皇帝眼中,再次燃起希望的小火苗!
“只是,”萧瑟话锋一转,看向皇帝,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小事,“插队的费用,按小月刚才念的单子,一分不能少。另外,为了弥补其他客人的损失,陛下的认购价,需要翻倍。”
他顿了顿,薄唇吐出最后几个字。
“毕竟,您是皇帝。总要以身作则,支持一下我夫人的小生意,不是吗?”
皇帝感觉自己的心口,被人用那把看不出原样的水果刀,狠狠地扎了进去。
还转了好几圈。
这一家子,简直就是一窝土匪!是强盗!
萧瑟看着皇帝那张青紫交加的脸,心里却是一片愉悦。他这个夫人,还有这几个孩子,真是每天都能给他带来新的惊喜。
就在皇帝万念俱灰,准备屈辱地签下这张“卖身契”的时候,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从萧瑟身后传来。
小萧辰不知何时,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他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走到皇帝面前。
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粉雕玉琢、天真无邪的小男孩身上。
只见他指了指不远处,那几个同样在队伍末尾排队,但是衣衫褴褛、拿着破碗的真乞丐。
然后,他仰起白嫩嫩的小脸,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用一种最纯粹、最不解的语气,好奇地问。
“你怎么不跟他们站在一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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