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里,祝一宁在确保女儿安稳睡熟后,并没有立刻休息。
而是从储物区域取出一只处理好的土鸡,一些干香菇,红枣和枸杞,在厨房给女儿做营养餐。
泉水在锅中微微沸腾,鸡肉的鲜香与药材的温润气息缓缓交融。
她轻轻撇去浮沫,转为小火慢炖。
鸡汤的香味在空间里弥漫开来时,她又开始准备其他的营养餐:蒸了鸡蛋羹,煮了烂糊面条,准备了苹果泥。
每一样都分量小巧,适合病后虚弱的肠胃。
做完这些,她才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
头痛从钝痛转为尖锐的刺痛,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偶尔发黑。
“必须休息了。”她对自己说。
她来到二进院厢房的床边,女儿祝星涵睡得正沉,小脸在空间温润的光线下透出健康的粉色。
来米蜷在枕边,大黄趴在床脚,听到她的动静,两个伙伴都抬起头。
“我睡一个小时。”祝一宁轻声嘱咐,“你们照看着点,如果星涵醒了或者有什么不对劲,马上叫醒我。”
来米“喵”了一声,用脑袋蹭蹭她的手。大黄则郑重地摇了摇尾巴,眼睛里满是可靠。
祝一宁和衣躺下,几乎是闭上眼睛的瞬间就沉入了深度睡眠。
空间里温暖的空气悄然包裹着她,抚平过度消耗的精神力,缓解肌肉的酸痛。
一小时后,她准时醒来。
虽然疲惫未完全消除,但至少头脑清醒了许多,眼前的黑雾也散去了。
她第一时间查看女儿的状态,孩子依然在睡,呼吸平稳绵长。
她起身去厨房,将炖好的鸡汤盛出一小碗,晾到合适的温度。
又检查了其他准备好的食物,分装在小容器里,方便随时取用。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允许自己停下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女儿。
空间的恒温恒湿中,时间仿佛静止。但祝一宁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加速崩塌。
——
同一时间,空间外,3号军官避险区5号楼5层。
这里两套相邻的套房——501和502,被改造成了临时医疗点,在过去的几天里,成为了这片区域最拥挤也最绝望的地方。
502室,轻伤区。
原本的两室一厅格局被最大限度利用:客厅摆满了行军床,伤员一个挨一个;卧室里是更严重的冻伤患者。
空气混浊,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和伤口腐败的气味。
呻吟声、咳嗽声、压抑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医生!医生!我儿子脚趾发黑了!”一个中年妇女军属抓着路过邹平的胳膊,声音嘶哑。
“排队!都排队!”他疲惫地推开她的手,“王医生在处理,等会儿!”
“等会儿?等会儿我儿子脚就保不住了!”
争吵声中,一个年轻士兵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登记板:“能自己走动的轻伤员,收拾东西,出院!冰屋那边缺人手,能动的都去!”
几个伤势较轻的挣扎着起身,脸上有解脱,也有茫然。
可以出院了,然后呢?回到冰冷的房间?还是去冰天雪地里砌墙?
501室,危重区。
这里的气氛更加压抑。死亡的阴影如实质般笼罩在每个角落。
最里面的小房间里刚刚抬出去一具尸体,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教授,也是军属,肺水肿并发多器官衰竭。
没有抢救设备,没有特效药,军医夏佗守了他半夜,最终只能看着他呼吸一点点停止。
尸体被草草裹上被单抬走。空出的床位在十分钟内就被新的危重病人填上。
夏佗站在结满冰霜的走廊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冷冽的空气刺得肺疼,但也比室内那混杂着死亡的气息要好些。
他用冻得发僵的手指按了按眉心和太阳穴。
四天了。
他只断断续续睡了不到十二个小时。
医疗物资肉眼可见地减少:抗生素告急,镇痛药只剩最后几盒,消毒酒精需要兑水使用,而伤员还在源源不断地送来。
冻伤、肺炎、一氧化碳中毒、雪盲症,还有绝望之下自残或互殴造成的创伤。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是薛小琴,她双手裹着厚厚的纱布,动作僵硬地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寥寥几支注射器和几小瓶药水。
“夏医生,镇痛药……只剩这些了。”薛小琴的声音沙哑,“后勤说下次补给要三天后,而且量会减半。”
夏佗闭了闭眼:“先给最需要的。截肢手术的那个老兵,术后镇痛不能停。”
“可是——”
“没有可是。”夏佗打断她,声音疲惫却坚定,“我们当医生的,能做的已经很少了。至少,让走的人走得不太痛苦,让活的人……少受点罪。”
薛小琴眼眶红了,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她转身要走,夏佗叫住她:“等等。你的手……今天换药了吗?”
薛小琴双手是在几天前温度骤降的那夜冻伤的,指尖已经发黑坏死,但她坚持不肯休息。
因为没人替换!
“换过了。”她勉强笑了笑,“还能动。”
夏佗看着她僵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里沉甸甸的。
他知道薛小琴的手可能保不住了,但在这种时候,一个还能工作的护士比一双完好的手更珍贵。
当他打算进去,走廊的一头,一个裹得像熊一样的女人笨拙的朝他走来。
等那人再走近一点,发现是和祝一宁住在一起的女同志安在璇。
“安女士?”夏佗的声音沙哑。他眼下的乌青浓重,脸颊凹陷,军医外套上带着污渍。
“是夏医生啊,我去参加冰屋建设。”安在璇解释,“一宁要照顾孩子,我去。”
夏佗点点头,沉默了几秒。
“她的孩子……怎么样了?”
安在璇立刻换上感激的表情:“好多了!烧退了,多亏了您的药。”
夏佗静静听着,他给祝一宁的药有用,总算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听到了一点好消息。
“退烧后没反复?咳嗽呢?”
“一宁说没有,咳嗽也轻了,就是孩子还虚,总睡。”
夏佗喃喃:“能睡是好事。”
他从口袋摸出一个小方块,用皱巴巴的锡纸包着,是巧克力。
“给孩子补充热量。”
安在璇一愣:“这太贵重了,您自己——”
“拿着。”夏佗塞进她手里,“孩子需要。我们这儿……暂时用不上。”
他说“用不上”时,目光飘向501虚掩的门内。
安在璇瞥见里面昏暗的光线和忙碌的身影,心头一沉。
“谢谢您。”她握紧巧克力。
夏佗疲惫地揉揉太阳穴,让开道路:“去吧,路上小心。”
安在璇点头快步离开,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