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心脏像是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近乎麻痹的悸动。引路人(渊)那声嘶哑的“快!”,穿透雨幕和能量的尖啸,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捅开了他封闭四年的心锁。
屏障核心!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他们诡异的出现,他们对旧日投影的攻击,他们身上那与污染同源却用于对抗的力量,以及此刻引路人指向基地核心的警告。
他们不是来毁灭的,他们是来……争取时间的?为了那个维系着数万人性命的屏障核心?“b组!c组!放弃前沿阵地,全部撤回内墙!重复,全部撤回!目标,屏障核心室!” 零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冰冷的控制,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急迫。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同时一把抓起通讯器,接通内部频道:“枢!核心室什么情况?报告!”
通讯器里传来枢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声音:“零!核心过载!能量回路正在崩溃!我……我控制不住!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在从内部侵蚀它!像是……像是活的一样!”
内部侵蚀!零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看向围墙外那扭曲的旧日投影,又看向正在与之搏杀的三个身影。难道……这个投影只是佯攻?真正的杀招,早已潜伏在“灯塔”的心脏?
“守住核心室!不惜一切代价!我们马上到!” 零切断通讯,目光再次投向战场。
引路人(渊)双手的幽紫纹路光芒大盛,仿佛燃烧的生命,硬生生将那庞大的投影逼退了一步,但他自己的身体也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风衣的袖口处,有暗色的痕迹在迅速洇开。狩(默)跪倒在地,那本皮质书册在他手中剧烈颤抖,发出令人牙酸的哀鸣,他口中的亵渎之语已经变成了破碎的、混合着痛苦的低吼。夜魅(影)的身影变得更加飘忽,她的双刀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溜她自己喷出的、颜色诡异的血液,她的动作明显迟滞了。
他们在燃烧自己。为了给“灯塔”,给他,争取这微不足道的几分钟。
“走!” 零对着身后那些仍在发呆的士兵怒吼,自己却反而向前踏出了一步。他抬起步枪,不是瞄准那旧日投影——那超出了他的武器范畴——而是精准地点射了几只试图从侧面扑向引路人他们的、被投影力量催化变异的小型怪物。
子弹呼啸而过,打在怪物坚硬的甲壳上迸出火星。这个举动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但在那一刻,引路人(渊)似乎有所感应,那纯白面具再次极快地朝零的方向偏转了一个微不可查的角度。
没有言语,没有交流。只有雨水中夹杂的血与火的气息,以及一种时隔四年,重新艰难连接起来的、脆弱的默契。
零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向着基地内部狂奔。“A组,跟我来!其他人,按计划撤退,固守内墙!”
他带着最精锐的几个队员,冲过泥泞的战场,撞开摇摇欲坠的金属闸门,闯入“灯塔”内部错综复杂的通道。警报灯疯狂闪烁,红色的光芒将通道染得如同血狱。远处传来零星的交火声和惨叫,显然,内部的侵蚀已经引发了骚乱和入侵。
零的心沉了下去。他左手腕的晶体灼热得发烫,那不仅仅是来自外部污染的压力,更仿佛感应到了基地深处某个同源存在的苏醒。
“快!再快一点!” 他低吼着,速度提升到极限,身后的队员拼尽全力才能跟上。
通道墙壁上,原本稳定流淌着幽蓝能量的管线,此刻正不规则地闪烁着,颜色变得浑浊,甚至偶尔窜过一丝不祥的紫色。空气中开始弥漫起那种甜腻的腥气,比墙外更加浓郁。
“小心!” 零猛地刹住脚步,举枪瞄准。
前方通道拐角,几个身影蹒跚着走了出来。他们穿着基地守卫的制服,但身体已经发生了可怕的畸变。皮肤变得半透明,露出下面蠕动着的、发出微光的内脏;手臂异化成扭曲的触须;脸上五官融化,只剩下一个不断开合、发出无意义嘶嚎的孔洞。
“是……是第三小队的……” 零身边一个队员声音发颤,带着绝望。
被感染了。从内部。
“他们已经不是了。” 零的声音冰冷如铁,扣动了扳机。“开火!”
子弹倾泻而出,将那些畸变的同胞(曾经是)打成碎片。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浆液溅在通道墙壁上,滋滋作响。
每消灭一个曾经的同伴,零的眼神就冰冷一分。他手腕的刺痛也在加剧,仿佛在嘲弄他的徒劳。
他们冲破了几波这样的畸变体,终于抵达了位于基地最深处、守卫最森严的屏障核心室。
厚重的合金大门上布满了爪痕和撞击的凹陷,门缝里正丝丝缕缕地渗出浓郁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暗。门外的守卫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死状凄惨,大多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从内部爆发的污染瞬间杀死的。
“枢!开门!” 零对着通讯器吼道,同时示意队员分散警戒。
大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向两侧滑开一道缝隙。零毫不犹豫地侧身挤了进去。
核心室内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巨大的、如同水晶簇般的能量核心悬浮在房间中央,原本应该稳定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它,此刻内部却缠绕着无数扭动的、如同血管般的幽紫色纹路,正贪婪地汲取着核心的能量,并使其剧烈地闪烁、震荡。核心表面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技术官枢瘫坐在控制台前,脸色惨白如纸,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徒劳地敲打着,但屏幕上全是乱码和警告提示。她看到零进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零!不行……它……它有生命!它在抵抗我的所有指令!我们……我们完了……”
零没有理会她的绝望,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能量核心下方。
那里,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基地研究员的白色长袍,背对着零,身体微微佝偻着。但他的头颅,却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正对着零,脸上带着一种平和到诡异的微笑。他的眼睛是一片纯粹的漆黑,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深渊。
而最让零感到通体冰寒的是,从这个“研究员”身上散发出的精神波动,与他左手腕晶体内的力量,以及外面那旧日投影的气息,同出一源,但更加凝练,更加……古老。
“啊……‘钥匙’……” 那“研究员”开口了,声音像是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带着回响,直接钻进零的脑海,激起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你终于来了……带着‘门扉’的碎片……”
它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零左手腕那灼热的晶体,脸上的笑容扩大,咧到了一个非人的弧度。
“回归……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