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凉,起来吧。”
我的声音,褪去了所有的凌厉与冰冷,只剩下全然的,温柔与心疼。
“委屈你们了。”
我看着他们,看着祈恒那张写满了心疼与自责的冷峻脸庞,和柳泽那张还挂着未干泪痕的,苍白俊美的脸。
心中那块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妻主……”
柳泽看着我,嘴唇颤抖着,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桃花眼里,盛满了全然的,不敢置信的感动与依赖。
他大概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为了他的尊严,为了他那不堪的过往,做到如此地步。
“都过去了。”
我伸出手,用丝帕为他轻轻拭去脸上的汗水与泪痕,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说了,有我在一天,便无人能再欺你,辱你。”
然后,我转过头,看向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用一双滚烫的眼眸,死死地锁着我的男人。
“还有你。”
我踮起脚尖,为他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衣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我自己都未察觉的嗔怪。
“下次再有这种事,直接打出去就是了。”
“跪什么跪?我的男人,膝盖是用来顶天立地的,不是用来跪这些腌臜货色的。”
我的话,像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他眼底那两簇压抑已久的,燎原烈火。
他没有说话,只是猛地上前一步,在柳泽和所有下人震惊的目光中,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向卧房走去。
“啊!”
我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祈恒!你……你做什么!这还是大白天呢!”
“履行夫君的职责。”
他低下头,在我耳边,用一种压抑着无边情欲的,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让你……再也耽误不了公务。”
下一瞬,天旋地转。
卧房的门,被他一脚踹开,又重重地关上。
将所有的目光,都隔绝在外。
我知道,今日之后,我这悍妇之名,怕是要传遍整个苏府了。
但,那又如何?
我苏玥的人,我宠着,我护着。
谁敢动,我便让谁,生不如死。
在卧房里陪着那头吃饱餍足、却依旧不肯撒手的孤狼胡闹了半日。
直到日影西斜,我才终于得了空,从那充满了雄性荷尔蒙气息的禁锢中脱身。
昨日那场风波,祈恒皮糙肉厚,跪在那鹅卵石上,于他而言不过是挠痒。
但柳泽不同。
我深知他那副看似风雅的身子骨,实则比旁人娇贵得多。
在烈日下跪了那么久,想来此刻定不好受。
我心中挂念,换上一身素雅的常服,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信步向西厢房走去。
还未走近,一阵清越悠扬,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潇洒与豪迈的笛声,便隔着一丛翠竹,悠悠传来。
那笛声,与他平日里清冷空灵的琴音截然不同。
它像一股挣脱了所有束缚的山间烈风,自由,不羁,于云海之上,笑看红尘万丈。
又像一壶酿了千年的烈酒,辛辣,滚烫,入喉时有万丈豪情,回味时却带着一丝看破世事的苍凉。
我脚步一顿,停在了月亮门外。
是《沧海一声笑》。
我赠他的那首相赠知己的曲子。
我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听着。
他吹奏的,是我给他的那支“绕梁笛”。
千年暖玉制成的笛身,在他指尖流淌出的,是比金石更清越,比丝竹更悠远的绝世之音。
我能听出,他的气息还有些不稳,高音处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显然是昨日的责罚伤了元气。
但他灌注在笛声里的那股精气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饱满,更加……鲜活。
那感觉,就像一株被冰雪压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枯梅,终于在春风的吹拂下,于断裂的枝干上,开出了第一朵,倔强而灿烂的红。
笛音袅袅,穿林而过,带着一种涤荡人心的力量,将我心中因昨日那场闹剧而残留的最后一丝阴霾,也吹得烟消云散。
不知过了多久,笛声渐歇,余音绕梁。
我这才抬步,缓缓走了进去。
庭院中,柳泽正临窗而坐。
他依旧是一袭素白长衫,只是那衣衫似乎刚刚换过,还带着皂角与阳光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