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养殖场,一派丰收景象。玉米秆长得比人还高,穗子沉甸甸地垂着;菜畦里的萝卜、白菜水灵灵的,挨挨挤挤地占满了土地;鱼塘里的水泛着清波,时不时有鲢鱼跃出水面,溅起一片水花;猪圈里的肉猪膘肥体壮,鸡鸭成群结队地在田埂边啄食草籽,叽叽喳喳的叫声,让这片土地充满了生机。
周大生特意让人在养殖场的各处都挂上了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集体财产,登记在册,严禁私拿”** 几个大字。每天收工后,林桂枝带着管理小组的人,都会挨个儿清点鸡鸭的数量,核对菜地的收成,一笔一划记在专属的台账上。这些东西,都是国家的、集体的,是用来改善红星蜂窝煤厂上千号工人伙食的,半分都私占不得。
起初,女人们都规规矩矩的。可日子一久,总有耐不住嘴馋的。
几个师范学院的女学生,看着菜畦里脆生生的黄瓜,实在忍不住。趁中午歇晌、没人看管的时候,偷偷摘了几根,躲在槐树林里分着吃了。黄瓜清甜的滋味,让她们想起了城里的日子。这事很快传到了林桂枝耳朵里,她皱着眉把人叫到了一起,没骂也没罚,只是指着木牌上的字,沉声道:“集体的东西,不是不能吃,是要等统一分配。你们嘴馋了,可以跟我说,跟周厂长说,只要是合理的,厂里不会亏待大家。但偷偷摸摸摘,性质就变了。”
那几个女学生红着脸,低着头认错,主动在公示栏上写了检讨。周大生知道后,也没深究,只说下不为例。几根黄瓜不值钱,女孩子们年轻嘴馋,教训几句也就罢了。
可没想到,这事开了个不好的头。
有三个昔日的富家太太,看着圈里的鸡鸭长得油光水滑,夜里馋得睡不着觉。她们以前在城里,顿顿鸡鸭鱼肉,如今天天啃窝头,肚子里早就没了油水。这天夜里,趁着月色朦胧,她们偷偷溜到鸡圈旁,抓了两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躲在宿舍的角落里,用煤油炉炖了一锅肉汤。
浓郁的肉香飘出窗外,很快就惊动了值夜的沈书瑶。她循着香味找过去,推开门一看,只见那三个太太正围在炉子旁,手里端着搪瓷碗,吃得满嘴流油。地上还扔着鸡毛和鸡骨头,锅里的肉汤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沈书瑶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厉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偷集体的鸡!”
那三个太太吓得手一抖,搪瓷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肉汤洒了一地。其中一个穿着藕荷色短衫的太太,强作镇定地辩解:“不过是两只鸡罢了,厂里这么多,少两只也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沈书瑶冷笑一声,指着墙上的台账,“每天鸡鸭的数量都登记在册,少一只都能查出来!这些鸡是用来给工人改善伙食的,是集体的财产,你们也敢动?”
这话一出,那三个太太顿时没了声音,脸色煞白。
第二天一早,这事就传遍了整个养殖场。周大生得知后,脸色铁青。他让人把那三个偷鸡的太太带到晒谷场,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登记册,翻到记录鸡鸭数量的那一页,高声道:“大家看好了!咱们养殖场的每一只鸡、每一只鸭、每一头猪,都记在这本册子上!它们是国家的,是集体的,不是某一个人的!偷几根黄瓜,我可以当你们年轻不懂事,可偷鸡,就是明知故犯!”
晒谷场上鸦雀无声,女人们低着头,不敢吭声。
“按照厂里的规矩,盗窃集体财产,关禁闭三天!”周大生的声音掷地有声,“这三天,你们好好反省!想清楚什么是集体,什么是公,什么是私!”
那三个太太面如死灰,被赵铁柱带到了养殖场角落的禁闭室。那间屋子狭小逼仄,只有一张木板床,连口水都喝不上。三天下来,她们被放出来的时候,脸色憔悴,走路都打晃。
这事很快就传开了,女人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原来周大生说的规矩,不是闹着玩的。几根黄瓜可以原谅,可偷鸡摸鸭,是真的要受重罚的。
从那以后,养殖场的风气彻底变了。
再也没有人敢打集体财产的主意。有人在菜畦里捡到一个掉落的萝卜,都会主动交给管理小组;有人看到鸡鸭跑出了圈,会赶紧把它们赶回去。林桂枝她们登记台账的时候,也再也没出现过数量对不上的情况。
这天晌午,周大生和沈书瑶坐在槐树下,看着女人们在田地里忙碌的身影。
“周厂长,你这招杀鸡儆猴,真是管用。”沈书瑶笑着道,“现在养殖场里,没人敢私拿东西了。”
周大生摇了摇头,道:“不是杀鸡儆猴,是要让她们明白,集体的东西,一分一毫都不能动。咱们办这个养殖场,是为了让大家有饭吃,有活干,不是为了让某些人占便宜。”
正说着,李巧妹扛着锄头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两个刚摘的西红柿,笑着道:“周厂长,沈会计,这是今天摘的西红柿,我特意挑了两个最大的,给你们尝尝鲜!这可是集体分配的,不是偷偷拿的!”
周大生接过西红柿,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溢满口腔。他看着远处长势喜人的庄稼,看着女人们脸上踏实的笑容,心里微微一动。
规矩立住了,人心也就齐了。这片土地上,不仅长出了庄稼和鸡鸭,更长出了一份沉甸甸的集体荣誉感。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里,这份荣誉,比什么都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