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罗地网的第一根丝,就在翌日清晨悄然抽紧。
户部衙门前,一纸盖着鲜红官印的告示,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漕运沿线春汛,多处河道淤塞,粮船受阻。为保万全,原定于三月初十之惠民仓春季放粮,特推迟至月末。钦此。”
寥寥数语,却如晴天霹雳。
京城内外,等着开仓领粮度过春荒的百姓瞬间炸开了锅。
恐慌,如无形的瘟疫,在街头巷尾飞速蔓延。
“推迟到月末?那这二十天咱们吃什么?”
“新朝才立了多久,这就没粮了?怕不是国库早就空了!”
谢文远的府邸内,气氛却与外界的愁云惨雾截然相反。
他手持一盏温热的香茗,听着心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民间的怨声载道,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干得好,”他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吩咐,“再去添把火,就说新帝登基,大兴土木,早已耗空了前朝留下的所有积蓄。记住,要让这恐慌变成愤怒,让所有人都相信,跟着林昭,只有饿死的份儿!”
心腹领命而去,谢文远又取出一只信鸽,在绑上密信的刹那,我要让林昭想买一粒米,都得用黄金来换!”
皇城深处,御书房内。
苏晚晴看着雪片般飞来的各地急报,秀眉紧蹙:“陛下,流言已经起来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动摇民心。”
林昭却只是在批阅奏折的间隙抬了抬眼,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放下朱笔,看向苏晚晴,语气淡然:“鱼,闻到腥味才会出洞。他们藏得越深,根基就越稳。如今,就是要逼他们把所有家底都搬出来,亮在太阳底下,我们才好一锅端。”
他的目光深邃如海,似乎早已看穿了千里之外的阴谋。
千里之外的江南,正是烟雨蒙蒙的时节。
赵德昌那座号称“金陵销金窟”的别院里,丝竹悦耳,酒香四溢。
主座之上,肥胖如山的赵德昌正搂着新纳的美妾,欣赏着堂下一名女子的表演。
那女子,正是柳如是。
她一改往日在京城的干练,此刻荆钗布裙,素面朝天,却难掩绝代风华。
她自称是因战乱流落至此的落魄诗妓,一手精妙的琴技和满腹才情,很快就成了赵府别院的座上宾。
一曲终了,赵德昌抚掌大笑:“好!好一个‘商女不知亡国恨’!来人,赏!”
柳如是盈盈一拜,柔声道:“赵老爷谬赞。小女子只是觉得,这亡国之恨,也得分是谁的国。若是前朝那般腐朽,亡了,或许才是天下百姓之福。”
这番大胆的言论让在座的宾客皆是一惊,赵德昌却像是听到了知音,眼中精光一闪,挥退左右,只留下柳如是。
“你这女子,倒是有些胆识。”赵德昌眯着眼打量她,“你说,若是大炎正统尚在,这天下,又该是何等光景?”
柳如是心中一凛,面上却故作迷茫又带几分向往:“若是正统血脉归来,自然是万民景从,重现盛世。只可惜……”
赵德昌哈哈大笑,酒意上涌,压低了声音,炫耀般地说道:“谁说可惜?告诉你,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修祠祭祖’了!到那时,整个天下,都将重归李氏!”
“修祠祭祖?”柳如是恰到好处地露出好奇。
“嘿,你个小女子不懂。”赵德昌显然极为受用这种崇拜的目光,“这是大事!天大的事!只要京城那位传来‘松柏长青’的消息,便是我们动手之时!”他越说越兴奋,竟起身从密室中捧出一个锦盒,打开一角,露出里面一块破碎的玉石,上面雕刻着龙纹的一角。
“看到没有?传国玉玺!虽只是残片,但它代表着正统!李承宇殿下,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柳如是双眸圆睁,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极度的震惊与敬畏,心却沉到了谷底。
当夜,趁着赵府众人酒酣梦沉,柳如是悄然潜入书房。
她不仅将赵德昌与谢文远来往的密信内容悉数记下,更用特制的软泥拓下了那枚玉玺残片的形状和府中私库的详细地图。
一只训练有素的信鸽,载着这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讯息,在夜幕的掩护下,振翅飞向京城。
林昭收到密报时,天还未亮。
他没有丝毫惊讶,只是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
“系统,启动‘王朝改革选择系统·战略预判’模块。”
他心念一动,眼前瞬间浮现出一副巨大的立体星图,代表着整个大周的朝堂势力。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名官员。
林昭将柳如是传回的情报,以及近期收集到的所有朝臣动向数据尽数输入。
星图之上,光点颜色开始剧烈变幻。
代表谢文远一党的红色光点,如同病毒般迅速蔓延,最终定格在三十六个之多。
其中七个红点,正盘踞在几条关键的边关粮道之上,位置显赫,光芒刺眼。
“原来如此,断我粮道,引边关生乱,再以拥立前朝皇子为名,内外夹击。”林昭的眼神骤然变冷。
“韩烈!”
“末将在!”韩烈如鬼魅般出现在书房。
“即刻传令,以‘防汛演练’为名,将这七个地点的押运官全部调换,换上我们屯卫的旧部。记住,行动要快,理由要真,不能引起任何怀疑。”
“遵命!”韩烈领命而去,毫不拖泥带水。
清晨的朝会上,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就在此时,苏晚晴上前一步,柔声提议:“陛下,春日已至,万物复苏,乃耕种之始。臣妾恳请陛下效仿古圣先贤,于三日后在京郊安民屯举办‘春耕大典’,陛下亲犁,百官亲随,以示我朝重农之本,为天下万民祈福。”
此议一出,百官附和。林昭欣然应允。
谢文远眼珠一转,立刻出列,面带病容,不住地咳嗽:“陛下圣明。只是老臣……咳咳……近日偶感风寒,恐病体冲撞了天家威仪,届时无法随行,还望陛下恕罪。”
林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温和道:“谢太傅为国操劳,是该好生休养。准了。”
三日后,春耕大典如期举行。
林昭身着便服,亲自扶犁,百官紧随其后,一派君臣和睦、与民同乐的景象。
而就在典礼进行到高潮时,一名禁卫匆匆上前,在林昭耳边低语几句。
林昭点点头,转身对百官笑道:“今日盛典,朕还有一份‘惊喜’要与诸位爱卿分享。”
他示意禁卫将一个托盘呈上。
托盘之上,是几片烧得焦黑的纸张残骸,但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有一个朱红色的“赵”字印鉴。
“这是朕的眼线,刚刚从谢太傅府后院的灰烬里捡出来的。”林昭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谢太傅称病在家,为民祈福。可他府上的公子,却在忙着焚烧与江南赵家的往来账册。真是……孝心可嘉啊。”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意味深长。
“有些人,嘴上说着为民祈福,背地里,却在算计着怎么断了万民的口粮。”
话音未落,京城另一端,韩烈已率领一队精锐,伪装成逃难的流民,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赵德昌设在京郊的一处地下钱庄。
钱庄之内,守卫森严,韩烈等人瞅准交接班的空隙,如猛虎下山般冲了进去。
混乱中,他们在一个隐秘的库房内,发现了堆积如山的银锭。
与普通官银不同,每一块银锭的底部,都刻着四个小字——“复兴基金”。
就在此时,一名信使打扮的人正与管事交接一个沉重的钱箱。
韩烈一个箭步上前,将其擒获。
严酷的审讯之下,那信使很快崩溃,吐露了惊天秘密:谢文远早已联络北境三镇手握兵权的旧将,约定五月十五夜,以三处烽火台同时举火为号,与京城的内应一同起事!
所有线索,终于汇成了一张指向谋逆的巨网。
当晚,林昭在宫中召集核心幕僚密议,将所有证据一一摆上台面。
然而,在拟定参会名单时,他却特意将一名平日里负责记录、言行略显可疑的通事郎,漏掉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早朝,憋了一肚子火的谢文远终于按捺不住,率先发难:“陛下!如今京城粮价飞涨,民怨沸腾,若再不立刻开仓放粮,稳定人心,恐怕……恐怕要生变乱啊!”他声色俱厉,身后立刻站出十几名官员随声附和,大有逼宫之势。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都看着龙椅上那个年轻的帝王。
谁知,林昭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抚掌轻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变乱?”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谢文远和他身后的每一个人,“太傅说得好。只是你不知道,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猛地转身,望向殿外。
此刻,天色骤变,乌云从天际滚滚而来,黑压压地笼罩了整座皇城,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林昭的声音,在风雷渐起之际,低沉而坚定地响起。
“风雨越大,才越要看清,究竟是谁在为谁撑伞。”
话音刚落,一道微不可查的蓝色光幕在他眼前悄然浮现。
【叮!
检测到宿主成功引导关键剧情节点,高阶权术技能——“高层信息监控术”解锁成功。
可实时追踪锁定官员的立场波动及忠诚度变化。】
京城的风暴已然来临,而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柳如是正坐在灯下,将这段时间搜集到的一切,一件件摊开在桌案上。
几封字迹隐晦的密信,一本记录着惊天资金流向的账册,还有……一截内壁经过特殊处理,能录下细微声响的竹筒。
她看着这些足以让百年世家灰飞烟灭的铁证,眸光清冷而锐利。
这些零散的碎片,一旦被串联起来,就将构成一部无法辩驳的罪恶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