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猛被亲卫架着拖上高台时,铁链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原本被揍得肿胀的左眼突然睁开条缝,血沫混着口水喷在林昭玄色衣摆上,笑声像破风箱:“林昭!你们当张疤脸是条忠狗?老子上个月在聚义厅听他跟...咳咳!”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天前收编这伙山贼时,张疤脸主动献了二十车粮草,当时他摸着对方掌心里新结的茧——分明是握惯了算盘而非刀把子,就留了个心眼。
此刻他盯着雷猛嘴角诡谲的笑,右手悄悄扣住腰间火药犁的机簧。
“哗啦!”
山道两侧的野竹突然剧烈摇晃,数百支火把同时窜起,照得林昭额角的汗珠都泛着光。
三百个裹着兽皮的山贼从密林中鱼贯而出,每人手里端着黑黢黢的火药弓,箭头在火光里泛着幽蓝——那是淬了毒的。
张疤脸不知何时挤到林昭身侧,短刀刀柄在掌心压出红印:“少东家,他们要的是后山脚那间药材库......”他话没说完,后背就被一支火药箭的尾羽蹭过,冷汗瞬间浸透了粗布短打。
“哥......”
林小棠的轻唤像根细针,扎进林昭紧绷的神经。
妹妹蜷在石墩后,苍白的手指攥着他的衣摆,发间的银簪随着咳嗽轻颤:“那...那药囊里的天山雪莲,是张叔前天...咳...咳着送来的......”
林昭喉结滚动。
他记得三天前张老丈跪在祠堂前,说女儿病得快咽气,求他把治咳的雪莲分半支。
当时他摸了摸药囊,最里层的油纸包确实薄了些——原来张疤脸早把药材库的存货偷偷换了,用真药换走百姓的救命钱。
系统玉牌在掌心发烫,震动透过衣料传到心口:“【叛乱处置】请选择:A.当众处决雷猛(震慑敌胆)b.假意妥协(情报获取)c.分割包围(风险较高)”
林昭的拇指在玉牌上轻轻一按。
他望着三百支对准自己的火药弓,又瞥见妹妹蜷成虾米的单薄身影——若选A,雷猛一死,山贼没了顾忌,小棠首当其冲;选b,得先稳住张疤脸,但这老狐狸刚才看雷猛的眼神...像在看块烂肉。
“哐当!”
火药犁的枪管重重抵住雷猛咽喉。
林昭屈指弹了弹金属管壁,火星溅在雷猛鼻尖:“说,谁给了你朝廷的玄鸟旗?”他故意把“朝廷”二字咬得极重——三天前截获的那面旗,绣工是内廷造办处的手法,雷猛这种马匪根本弄不到。
雷猛的脖子往后仰成直角,喉结蹭着冰凉的枪管:“赵...赵参将说...只要老子...”
“头儿!”
李大牛的暴喝从左侧传来。
林昭眼角余光瞥见那汉子攥着三支火箭,箭簇在弦上绷得笔直,手臂上的青筋像蚯蚓般爬动——他记得大牛说过,当年在军器监当杂役时,偷学过用火箭引燃火药弓的药捻子。
雷猛突然咧嘴笑了,血沫沾在林昭手背:“等赵大人的...”
“叮——”
系统提示音被山风撕碎。
林昭的火药犁微微下压,雷猛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望着山道外渐起的雾色,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赵参将的密信、张疤脸的药材库、朝廷的玄鸟旗,这团乱麻里,还差根线头。
而李大牛指尖的火箭,正随着他绷紧的手臂,缓缓对准雷猛脚边那堆未燃尽的火油。
李大牛的火箭划破夜色时,林昭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三支带着火星的箭簇精准钉入雷猛脚边的火油堆,腾起的烈焰瞬间舔上左侧山壁——但那声注意马鞍下的火药包!更像一记重锤,砸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猛回头,三百山贼的坐骑正疯狂踢蹬,马臀上垂落的引线在火光里明灭如鬼火。
雷猛的亲卫刚才始终护着马腹,原来早把火药包绑在马臀,只要引燃引线,爆炸能掀翻半座山!
小棠!林昭反手将妹妹拽进石墩后的凹处,粗布衣袖擦过她滚烫的额头。
小姑娘咳得直抽气,却还攥着他衣角往自己身后拉:哥...我不疼...
硫磺粉!林昭扯开腰间布囊,金黄粉末顺着指缝泼向马群。
系统玉牌在掌心烫得发红,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盖过山贼的叫嚣——三天前收编时,他特意让老匠头用硫磺掺了草木灰,就防着这些马匪玩阴的。
此刻硫磺遇火腾起紫烟,沾到马臀引线的瞬间炸响,最前排的三匹马发出惨嘶,马臀的火药包被提前引爆,炸飞的铁屑穿透两个山贼的胸膛。
张疤脸!林昭反手抽出腰间短刃,刀尖抵住张疤脸后颈。
这个刚才还哆哆嗦嗦的二当家突然红了眼,短刀地割断雷猛脚腕的铁链:二当家跟少东家走!他的刀背重重磕在雷猛膝盖上,疼得那匪首杀猪般嚎叫:老子要活剐了你——
都给老子闭嘴!李大牛抄起烧火棍冲进人群,棍头的火焰扫过山贼的火药弓。
林昭看见几个山贼想举弓,张疤脸的短刀已经挑断他们的弓弦:雷猛私吞朝廷赏银!
咱们跟着少东家才有活路!他额角的刀疤在火光里扭曲,竟是真急了——三天前他偷换药材库的事,林昭根本没声张,只在账本上留了半页空纸。
此刻张疤脸望着那半页纸被火光映出的影子,突然明白:这年轻人早给他留了改过的路。
混乱持续了半柱香。
当最后一个山贼扔掉武器跪在焦土上时,黎明的雾气正漫过山道。
林昭蹲在妹妹身边,用凉水沾湿帕子敷她额头。
小棠烧得迷迷糊糊,却还抓着他手腕:哥...药...药...
药在。林昭摸出怀里的油纸包,里面裹着半支天山雪莲——他早让老医正把药材库的真货调了包,张疤脸偷换的假药全堆在后山空仓,刚才爆炸的火光里,那些发霉的干草正烧得噼啪响。
系统玉牌突然震动,淡青色的光映亮他染血的手背:【武装力量组建】流民护卫团初步成型,战力值+40%。
当前改革进度:15%(桃花村试点完成→越州起事筹备中)
林昭扯下衣襟擦净短刀,转身走向被捆成粽子的雷猛。
那匪首独眼肿得只剩条缝,却还在吐血沫:赵参将的人...会来...会把你们全...
赵参将?林昭蹲下来,刀尖挑起雷猛一缕头发,他给你玄鸟旗的时候,可提到过越州城防图?他故意把二字说得很慢——三天前截获的玄鸟旗里,确实藏着半张地图,边角的朱砂印是越州军器局的标记。
雷猛的独眼突然瞪圆,喉结动了动却没出声。
林昭站起身,望着东边渐白的天色,对李大牛道:把俘虏按籍贯分,青壮编第一队,会打铁的去老匠头那,识字的...他话音未落,张疤脸突然扑通跪下:少东家,小的以前管过账!
林昭没理他,从怀里掏出炭笔,在焦黑的山石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编制图:每十人一伍长,伍长管户籍、粮秣;每百人设总旗,总旗查盗匪、修水渠...他画到二字时,回头看了眼还在咳嗽的妹妹,炭笔重重顿在石上。
小棠不知何时醒了,苍白的手指点着图上两字,张叔家的阿秀会扎针...我教过她...
林昭鼻子一酸,伸手揉乱她发顶:咱们小棠最厉害。他抬头时,正看见山涧里飘来片竹筏,竹筏底部绑着个黑黢黢的铁管子——像极了他那支火药犁。
那是谁的竹筏?李大牛顺着他目光望去。
林昭没答话。
他望着竹筏被山涧冲向下游,想起前日在茶棚听说的:越州城外有个义军营寨,首领之女楚月最会摆弄火器。
山风卷着晨雾掠过他耳畔,他隐约听见远处传来女声,带着点沙哑的笑意:雷猛的老巢...该去会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