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猩红血线甫一出现,便如跗骨之蛆,疯狂钻向黑白莲影的根部。
顾长生尚未收功,识海陡然掀起滔天巨浪!
一股源自远古洪荒的记忆碎片,裹挟着无尽的悲凉与绝望,汹涌袭来!
“不!”
“为何会这样……我的道侣,我的孩子……”
“贼老天!我纯阳一生,不弱于人,为何要沦为他人嫁衣!”
那是历代纯阳圣体在破身陨落瞬间,最不甘的绝望哀嚎!
记忆碎片中,更有无数女子的哭泣、哀婉的低语、撕心裂肺的呼唤,如亿万根钢针,狠狠刺入顾长生的神魂深处——每一句都带着**冰冷的回音**,仿佛从地底万丈深渊传来;那哭声**尖锐如冰棱刮过耳膜**,令他颅内阵阵抽痛;而那些触碰不到的幻影,却似有实质般**黏附在皮肤上,寒意渗入骨髓**。
“不好!是‘情识回响’!”寒鸦童子在他识海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小子,你刚炼化寒髓,神魂根基未稳,这些残存的怨念要趁虚而入,污染你的道心!”
话音未落,外界的刺骨寒气竟诡异地消退了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圈无形无质的诡异波纹,自地底深处蔓延而出,精准地与寒髓之力产生共鸣——那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缓慢而沉重,每一次震颤都让空气微微扭曲**;指尖所触的冰面开始**轻微震颤,像是被某种古老频率唤醒**;甚至鼻息间都能嗅到一丝**铁锈般的血腥气息**,悄然弥漫开来。
这正是凌虚子那个老贼,埋藏于三界轮回井底的歹毒后手——“情识引线”!
此物借由寒髓的共鸣之力,能跨越空间,直接撼动纯阳圣体的心防!
“呃啊!”顾长生额角青筋暴起,一缕血丝顺着太阳穴缓缓滑落。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在天剑宗时,夜琉璃义无反顾为他挡下致命一剑的那一幕。
少女染血的白衣,在记忆中**泛着微弱的红光**;她倒下的那一刻,风卷起衣袂的声响**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回荡**;那一双决绝而凄美的眼眸,仿佛穿透时空,直视着他灵魂深处——那目光**灼热如火,却又冷若寒星**,激起他胸腔中一阵阵翻江倒海般的情感激荡。
心跳如战鼓般擂动,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纯阳之气,竟再度狂暴躁动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识海中的黑白莲影猛地一颤,竟不待他催动,便自行高速旋转起来。
嗡——!
一股清净无为的玄妙气息瞬间扩散,心静领域轰然展开!
刹那间,仿佛春风拂过冰面,那些汹涌的哀嚎、哭泣、怨毒与不甘,所有杂乱的念头,在接触到这片领域的瞬间,便如积雪消融,被一层层地剥离、净化,最终化为虚无。
那股**尖锐的哭声渐渐模糊,如同退潮般远去**;皮肤上的黏腻感随之褪去,只余一片清明通透;连空气中那股血腥味也悄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莲香浮动,清冽如泉**。
脑海中夜琉璃的身影也渐渐淡去,那股几乎要撑爆他身体的躁动阳气,随之缓缓平息。
顾长生猛然惊醒,背后已是冷汗涔涔,衣衫紧贴脊背,**湿冷黏腻**。
“原来如此……这心静领域,不仅能抵御外敌神识侵扰,更能镇压我自身的心魔内乱!”
他正欲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巩固识海,彻底斩断那“情识引线”的干扰。
忽觉识海外缘一阵微弱却熟悉的神识波动——那是夜琉璃留在他命牌上的烙印,正在急促震颤!
不及细想,轰隆一声巨响,紫焰剑光撕裂天幕,数十丈厚的玄冰轰然炸开,碎冰如雨倾泻而下!
一道倩影裹挟着无尽的焦急与担忧,破空而下。
“长生!”夜琉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感应到顾长生的气息断绝了整整七日,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我感应到你……”
她话未说完,人已扑至顾长生身前,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搀扶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然而,就在她温润的指尖触及顾长生衣袖的刹那,异变陡生!
顾长生周身那尚未完全收敛的心静领域,仿佛一台精密的机器,瞬间检测到了她心中那股浓烈到极致的执念、爱恋、担忧与关切。
领域之力自动激活,将其判定为“情识干扰”,并在一瞬间,将这些情感从她的感知中……彻底剥离!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僵在原地。
那一瞬,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骤然停止跳动**;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真空般的死寂**;她望着顾长生的眼神,竟变得如同看待一个陌生人——那份深入骨髓的牵挂,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绝美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与困惑:“我……我刚才,为何会那么担心你?”
顾长生心中一凛,急忙收束心神,心静领域如潮水般退去。
领域消散的瞬间,被剥离的情感洪流般涌回夜琉璃的心头。
她娇躯一颤,脸色煞白,满脸都是后怕与震惊,指着顾长生,声音发颤:“刚刚……那是什么感觉?就像……就像有人把我的心活生生抽走了!那滋味……**冰冷、空洞,连呼吸都像在割喉**。”
顾长生低声一叹,声音中带着一丝复杂与无奈:“这是我新领悟的力量,能隔绝一切情识干扰。但……它不分敌我,甚至连你发自内心的真情,也会被它当成威胁,一并隔绝。”
夜琉璃沉默了,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她忽然释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却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也好。这样也好。至少从今往后,你不会再因为我的纠缠而动摇道心了。”
她转身,竟似要就此离去,那背影决绝而落寞。
“丫头,等等!”地火老翁的身影闪现,拦住了她,“你想救他,想留在他身边,就得先学会‘不动心’。或者,借助外力。”
说罢,老翁从怀中摸出一枚通体赤红、烙印着火焰纹路的玉符,递了过去:“这是‘地火归心印’,以地心之火淬炼,可短暂屏蔽一切外域心神影响,让你在靠近他时,不被那古怪的领域波及。”
就在夜琉璃接过玉符的瞬间,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那是极寒冰壁内部传来的剧烈震颤。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寒狱使原本静止的躯体,竟在冰层中疯狂扭动起来!
他眼前血光弥漫,看到了自己曾亲手斩杀的妻子,正含泪望着他——那泪水**滚烫地滴落在他的意识之上**;耳边更响起了一个稚嫩的童音,一遍遍地回响:“爹,你说过要带我们回家的……爹……”那声音**清脆却扭曲,像是从破碎的铜铃中传出**,每一声都在他灵魂深处凿刻出新的裂痕。
“啊——!”寒狱使冰封的身体剧烈颤抖,双目瞬间充血,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我不是背叛!我没有背叛!我只是……在执行命令!”
这声悲鸣蕴含着极致痛苦与悔恨,竟意外地再次触动了寒髓的共鸣,使得整个泉眼都开始剧烈翻涌起来,幽蓝寒气如怒涛般升腾,**刺骨寒意扑面而来,连呼吸都凝成霜雾**。
顾长生眉头一皱,察觉到了这股异常的波动。
他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竟主动将心静领域向外扩展,笼罩向寒狱使所在的那片区域!
刹那之间,那狂乱暴戾的心绪被清风涤荡,寒狱使眼中骇人的戾气迅速褪去,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怔怔地透过冰层,望着远处的顾长生,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为何要救我?”
顾长生神色淡漠,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他的意识:“我不杀迷途之人,尤其是一个……还听得见孩子声音的父亲。”
寒狱使浑身一震,眼中的血色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灰败与茫然。
夜琉璃手持“地火归心印”归来,玉符散发着温热的气息,果然隔绝了心静领域的影响。
她与顾长生并肩而立,目光坚定。
“这情识引线,必须斩断。”顾长生说着,将自身的寒阳剑意缓缓注入腰间的剑鞘之中,准备借助神剑之力,彻底封印寒髓泉眼深处的源头。
就在他将最后一丝寒阳剑意注入剑鞘的刹那,那股源自泉眼最深处的寒髓之力竟猛然反噬,沿着经络逆流直上!
眉心黑白莲影感应到这股混杂着远古死气的能量,骤然自行激活,如同回应某种宿命召唤——
虚空光影交错,一座悬浮于无尽虚空中的黑色巨城,赫然显现!
那是一座死寂的巨城,轮廓漆黑如墨,**无声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城中没有风,却能听见**无数低语在虚空中盘旋,如同亡魂的呢喃**;每一寸城墙都**散发着腐朽与冰冷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而在巨城的最深处,一座宏伟到令人窒息的殿堂内,赫然陈列着成百上千具晶莹剔透的冰棺!
每一具冰棺之中,都封印着一具栩栩如生的遗骸,他们无一例外,都散发着纯阳圣体独有的气息!
而在大殿的最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黑色石碑,石碑之上,用鲜血刻着一行触目惊心的上古神文:
“容器回收名录·第七百零一号。”
顾长生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他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所谓的“天命之子”,所谓的“纯阳圣体”,竟然只是一个可以被回收、被编号的“容器”!
无尽的寒意,比身下的万载寒髓更冷,瞬间侵袭了他全身,**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就在这时,一只温软的手,紧紧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掌。
夜琉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侧。
这一次,心静领域没有再排斥她——并非失效,而是顾长生在心神剧震之下,**主动放开了对她的防御**,任她的情感如暖流般涌入。
她的情感,依旧那般炽热而纯粹。
“那这一世,”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换我陪你改命。”
那一声“改命”,如惊雷贯耳,彻底撕碎了顾长生心中最后一丝迷茫。
他不再是被命运摆布的棋子,而是执棋反抗的弈者!
他松开夜琉璃的手,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所谓容器,所谓回收,都不过是更强大的敌人设下的骗局!
既然是骗局,那便亲手将其打碎!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电,瞬间便立于寒髓泉眼的最中央。
霎时间,无尽的幽蓝寒气与他体内奔腾的金色阳火轰然对撞,一冷一热,一生一死,两种极致的力量在他周身疯狂盘旋,交织成一幅毁灭与新生并存的恐怖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