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泽抓着他的手不放:“别坐轮椅了,我陪你散会儿步。”
牧炎又仔细打量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见过他,脑海里那个轮廓越来越清晰,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么多年主动接近他的人都带着明显的或隐藏的目的,可眼前这个人看他的时候,双目清明,还带着疼惜和深情。
他像是有一种魔力,吸引着自己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他,拥抱他。
南宫泽牵着牧炎的手,跟着万林的轮椅往医院方向走。
牧炎低头扫了一眼被牵着的手问:“散步就散步,你抓我手干什么?”
南宫泽答:“我怕你不认路,走丢了。”
“我不是路痴。”牧炎想甩开南宫泽的手,南宫泽用力抓紧了,肯定地说:“你是。”
“我不是。”牧炎反驳。
南宫泽停下来转身看着他,眼里满是诘问:“那你怎么不认识回家的路?”
“我……”牧炎一时没答上来,想说我家还能不知道在哪儿吗?
可南宫泽的眼神很明显笃定的告诉他,他忘记了回家的路,可他想不起来,除了意大利的房子,他在哪里还有家。
南宫泽跟着他们回医院的时候,才发现从圣马可广场到医院整条路上遇到的人,其中一半都是牧炎的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虎视眈眈盯着南宫泽,似乎只要牧炎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扑上来,把南宫泽顷刻撕成肉渣。
牧炎吃了药,被专业护士带着去做一系列复查的时候,南宫泽和万林留在了病房。
“你的腿……”南宫泽靠坐着窗台,盯着万林腿上盖着的把脚都遮全乎的薄毯。
万林低头玩着消消乐,满脸无所谓地回:“病变坏死,左腿膝盖以下截肢了。”
宋堇在南都每天都被愧疚自责折磨,万林活的好好的却没想过联系宋堇,南宫泽对他满腔怨气。
可听见他截肢了,质问的话怎么都问不出口了,默了片刻问:“你知道,宋堇差点自杀了吗?”
万林玩游戏的手顿了一下,抬眸匆匆扫了一眼南宫泽,又低下头,笑道:“不会是因为我吧?我应该没那么重要……”
“是。”南宫泽打断了他。
万林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瞬,一点点散去,继续玩游戏,没接话。
南宫泽又问:“你没死怎么不回去找他?”
“怎么找?”万林自嘲轻哼一笑,“我刚截肢两个月,走路都是问题。我是个健全人的时候他爸妈都恨不得让我这辈子都离他远远的,更何况现在残废了。”
南宫泽没接上来话,病房里只有万林玩消消乐的音乐声,玩着玩着他突然觉得没意思,熄了屏。
音乐声戛然而止,随后就是诡异的寂静。
万林垂头静默很久才抬头看着南宫泽,平静的眼眸里带着商量:“别告诉他我还活着,就让他……当我死了吧。”
南宫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万林也没有坚持,对视不过片刻两个人同时垂了眸。
静默一会儿,南宫泽问:“牧炎为什么会失忆?”
万林推着轮椅到了窗边:“他做了心脏移植手术后,情绪大起大落不利于恢复,整夜整夜睡不着,也吃不下东西,所以我就让澜悦每天给他催眠。”
“催眠?”南宫泽疑惑。
“只要他想起你,就会想起跟你提了分手,愧疚自责的很,又心虚不敢找你,每天不吃不喝不睡,我看着很不得劲儿。”
南宫泽转身面朝窗户外,又开始愧疚自责,如果牧炎的情况不是危及生命,万林不会让澜悦给他催眠。
他这两个月一定和自己一样痛不欲生,听到这个消息,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万林突然问:“他有抑郁症你知道吗?还差点转双相。”
“什么?”南宫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万林说:“要不是他手术的时候,我想翻你的手机号,结果就一个陌生电话……”
“你不是有我电话吗?”南宫泽打断了他。
万林没好气地回答:“你的好炎哥,怕我拿他的病坑你钱,把我手机里你的号码,删了。”
南宫泽没接话。
“结果他手机里就一个陌生号码,我以为是你的,打过去才知道是他的心理医生。”
万林骂骂咧咧:“要不是他心理医生告诉我,我他妈到现在还不知道,童年的伤害困了他十多年,他一直都没走出来。”
南宫泽深呼吸了一口气,胸口闷的厉害。
牧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虑抑郁的症状,甚至情绪稳定的,南宫泽都觉得自己才像是有病的那个。
万林叹了口气,继续说:“三年多了,他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但是跟你在一起后他就停药了。”
“加上bhc的后遗症,智力也开始出现退化,他接受不了,如果不给他催眠,你今天就该去给他上坟了。”
南宫泽搭在窗台上的手,手指死死扣紧窗台,万林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戳在他心上,戳的又准又狠。
他被爱包裹长大,这三个多月都差点没熬过来,他不敢想牧炎装作若无其事的二十多年,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南宫泽做了决定:“我要带他回家。”
万林摇头:“他刚做完心脏移植经不起折腾,他的主治医生是意大利人,不可能会跟着他回国,你就算要接他回家,也得等半年后他稳定了才行。”
南宫泽不愿意也不接受牧炎会彻底把他忘掉,更不能接受牧炎死去,他可以任性的扔掉一切在这里陪着牧炎,陪着他慢慢好起来。
可他任性的结果会导致剧组千多人的努力白费,会面临十几个品牌方高昂的违约金,还有机甲队员的希望落空,科技公司几百号人没了主心骨,工作室一百多人面临失业……
乱搞男女关系的舆论浪潮刚过去,不负责任、耍大牌的舆论再起,受牵连的不止他的公司,他的队员,他的工作室,还有南宫集团和NVE。
进退两难的无力再次裹上全身的时候,他双手疲惫的撑在窗台上,垂着头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