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牧炎那点儿愧疚因为他的话瞬间烟消云散,拍了他一巴掌。
这么一闹牧炎心情轻松了很多,他把南宫泽拉着站起来才说:“我查出来心脏病的时候就想,要是哪天死了,就让万林把我葬在方奇旁边,好歹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南宫泽听着他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他都死多少年了?早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投胎了,还能等你啊?”
牧炎叹气,点了点头,怅然地说:“也是。”
“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南宫泽语气带了些不满,弯腰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也帮牧炎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成天死啊死的,也没个忌讳。”
往回走的时候两个人手牵手十指相扣,南宫泽扫了一眼四周后问:“开春之后这里是不是会种大片的向日葵?”
“嗯。”牧炎点头,“方奇喜欢向日葵,我无意间发现了这里,就买下来了,然后把他的坟迁过来,让人一开春就种满向日葵。”
“他父母能同意?”南宫泽讶异。
“他单亲,他没有父亲,他妈带着他生活。”牧炎语气有些伤感,“听别人说……他妈在他跳楼后半年也跳海自杀了,尸体都没找到。”
当初牧炎能和方奇成为朋友,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方奇也是单亲。
他们都在对方身上嗅到同类的气息,那种眸光相触的刹那,便洞穿了彼此心底未言的期冀的默契,让他们逐渐交心信任。
牧炎问:“你不问问我杀人的前因后果吗?”
南宫泽说:“你想说我就听,你不想说我就不问,等你愿意说了我就听着。”
他总是给牧炎最大的情绪空间,给牧炎最大限度的自由,从来不给牧炎施压,始终用爱和耐心一点点去瓦解牧炎身上和心上厚重的牢笼枷锁。
这一点,让牧炎相当感激他。
牧炎深吸了一口气,才娓娓道来:“我十一岁不是被周兰接回家了吗?她确实送我去正规学校读书了,我那会儿发育早,长的又高,应该一米七了,又继承了周媚皮相的基因……”
南宫泽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安静听着。
牧炎想了想,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那是个夏天吧,周兰上夜班儿,她男人喝了酒,对我用强,差点被我废了命根子。”
“她男人……”南宫泽只觉得一阵恶寒,惊愕地看着牧炎问:“不是你姨夫吗?”
“是啊——”牧炎冷笑叹了一声,语气满是讥讽:“我的亲姨夫,因为看上了我这张脸,想强暴我,你说可笑不可笑?”
南宫泽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糟糕的心情了,有点像烂了二十多天腐臭发霉的西红柿,又有点像半年没清理过的湿垃圾桶。
“他第一次没得逞,然后就当没事发生一样继续对我好,早上给我做早餐,晚上给我送牛奶,我都没敢吃没敢喝,后来……”
牧炎停了脚步止了话,垂眸看着地,南宫泽也跟着停下来,能感觉到牧炎抓着他的手正极力克制着轻颤。
“后来周兰帮了他……”
这句近乎无声的话落到南宫泽耳里,南宫泽只觉得大脑有什么东西“嘭”地一声炸开,接着耳边就是轰隆隆的雷声,震得他耳膜像撕裂一样的疼。
“周兰递给我的牛奶每次都会下微量的药,然后我就会有反应……”
每次发作的时候,那个男人就会借着醉酒摸进牧炎的房间,居高临下嘲讽他:“你看看你那个死样子,你对男人有反应了,贱货!”
牧炎总会在他迫不及待扑过来的时候,摸出枕头下面提前藏着的剪刀,先往自己手上划一刀让自己保持清醒,才跟那个男人拼个你死我活。
“操!”
南宫泽松开牧炎的手,双手插入发间揪着自己的头发,深吸了一口气,胸腔起伏的厉害,抬脚踹在地上,泥土被他踹的翻飞。
“猪狗不如的畜牲!”他狠着脸咬牙切齿怒骂。
“阿泽,那一次我没打赢。”牧炎苦笑了一声,“他把我绑起来了,用鞭子打我,用滚烫的油折磨我……”
“整整一个小时……那时候我感觉出气比进气多,我都以为,我要死在那天了……”
南宫泽只觉得胸腔里翻涌着燎原的怒火,头皮绷紧的像钢丝,头晕眼花,一阵又一阵疼在骨血里肆无忌惮攻击他身上的每一处。
他浑身都开始发软,呼吸不上来了,蹲在了地上,仰着头,双手捂着泪流满面的脸,用力地咽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楚和苦涩。
“周兰后来应该是良心发现了,在他想强暴我的时候,冲进来把他砸晕了,送我去了医院。”
他呵笑了一声,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摸了一下眼角的湿润。
“周兰和周媚一样有病!”牧炎声音里都是仇恨,“一边对我好让我感受到‘爱’,让我渴望活着,一边又折磨我,让我恐惧活在这个世上。”
很多时候牧炎都想,去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
他尝试过跳楼,上吊,开煤气,割动脉,可每一次都是半途而废,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不甘心,这辈子活的像条没人要的野狗!
方奇撞见过他站在天台边缘,撞见过他在树上绑绳子,撞见过他拿着刀片比在手腕,却迟迟下不去手而悲痛自嘲无助地笑着大吼。
后来,方奇就把他带回了家,跪着求了母亲好几天才把牧炎留下,牧炎那时候就想啊,方奇是个好人。
“可好人不长命。”牧炎唏嘘一叹。
两行泪滑出来的时候他吸了吸鼻子,清了清嗓子才道:“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发誓,我这辈子……绝对不当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