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门,透过门缝就看见南宫泽面无表情站在门口,视线被餐盘上丰富的早餐吸引,再次感叹了一下豪门世家的讲究。
牧炎没动,南宫泽又不轻不重踢了一下门,他才抬头看着南宫泽,领悟到他的意思,让开了身,南宫泽脚顶开门进去。
屋里没有桌子,以前这房间没人住,很多东西也没有配齐,南宫泽就把餐盘放到了梳妆柜上。
牧炎关了门,停在门口有些不敢跟过去,他很怕和南宫泽吵架,也怕哪句话说了又惹他不高兴,见他还穿着球衣,又把空调调高了几度。
南宫泽见他没过来,转身靠坐在梳妆柜边缘,低着头抬手屈着手指,敲了敲梳妆柜前的单人布艺沙发。
牧炎走过去坐下,也低着头,南宫泽面无表情,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生着气,组织着语言,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打破沉默。
南宫泽拿了一杯牛奶递给他,依旧没看他,牧炎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握在手里。
杯子上的热量缠上指尖时的温暖,让他又低下了头看着牛奶,和他喝过的没什么不一样,却让他莫名其妙酸了鼻头。
南宫泽拿了一个鸡蛋捏了一下,牧炎就听见蛋壳裂缝的声音,余光里他修长的手指连剥蛋壳都带着优雅淡定的从容。
鸡蛋剥好了,南宫泽把蛋壳握紧右手掌心,左手拿着鸡蛋递到了牧炎嘴边,依旧没看他。
牧炎接过鸡蛋的瞬间,好像二十六年的心酸一股脑都冲上了眼眶,酸的他眼睛发涩,结了一层水雾,鼻头也有点麻,心里五味杂陈。
南宫泽拿了一片面包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别过脸去看着窗帘拉开的那条巴掌宽的缝隙。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安静地吃着早餐,喝了牛奶,房间里只有咀嚼东西的声音和喝牛奶的声音,还有空调呼出热气的细微声响。
吃完早餐后,牧炎把空盘子叠到一起,又整理了一下没吃完的。
南宫泽把装着水果的盘子拿出来放在了柜面上,手里的鸡蛋壳握的时间长了,放进空盘子的时候,沾了一些在掌心里。
牧炎在他伸手之前,先一步用手指把碎壳拨进盘子里,还用拇指给他搓干净了掌心沾着的蛋膜,握住他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
胸腔里突然翻涌而来的自卑如洪流一样将牧炎淹没,似有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深不见底。
听着南宫泽的呼吸声,掌心和手指都能感受到南宫泽的温度,可他却像站在深渊对岸,明明触手可及,却又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
看着南宫泽矜贵又十分漂亮的手,自惭形秽的情绪如野草疯狂生长,他们的距离不过寸许,可他却觉得中间隔着万重山。
南宫泽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优雅,像一面镜子,清晰映照出自己的不堪和粗俗,这种难以跨越的差距,让他连对视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突然,就萌生了强烈的退意。
牧炎一点点松开了他的手,放回了沙发扶手上,身子往下一颓,垂下头很想说:“阿泽,我想离开这里,去和万林过年。”
热闹喧嚣、颓废迷乱的酒吧才是我过年该呆的地方,那些张牙舞爪、无家可归摇晃的人群才是我的同类。
而不是这里,连看一眼都会自惭形秽、卑骨丛生的地方。
“阿泽——”牧炎拖长了声音叹息着喊他,“我……”
话还是说不出来,他的贪念在卑骨里拼命的生根发芽,拼了命的想靠近阳光,拼了命的冲散了他萌生的退意。
“阿泽,对不起。”牧炎侧身隔着沙发扶手抱紧他的腰,脸埋在他肚子上:“我没想惹你生气,只是昨天心里憋闷的太厉害了……”
南宫泽低头看着他的脑袋,他知道牧炎抽烟的瞬间一方面气牧炎不懂爱自己,照顾自己,一方面觉得牧炎完全没把他当回事儿。
同时又觉得牧炎说想要一辈子的话跟放屁一样,是脱口而出的谎言,气的就是想揍他,往死里揍他。
照南宫泽的脾气,搁之前一定会把牧炎骨头都打散架,然后挖个坑埋花园里当肥料。
可偏偏他忍住了,尽管忍得的艰难,也还是忍住了,只因为心疼比愤怒更多,多到他砸不出去拳头,踹不出去脚。
没被爱过的人,又怎么会懂得爱自己?
不懂爱自己的人,又怎么懂得爱别人?
“炎哥,”南宫泽抬手落在他头顶,慢慢抚摸着他的头:“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和患得患失,尽管我们出身不同,身世不同,我们也是平等的。”
“平等的踩着华夏的每一块儿砖,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晒着同一个太阳,淋着同样的雨,过着同样的四季。”
平等的吗?
从来没有人和牧炎说过,我们是平等的。
平等的享受着这世上,不需要金钱名利就能享受的一切。
平等的听风观雨,平等的呼吸,平等的随时光老去,平等的有着人的爱恨嗔痴,七情六欲。
南宫泽感觉到肚子上的球衣浸了一层水,喉咙里的酸楚又堵了上来,喉结滚了滚咽下去,才轻轻叹了口气。
“炎哥,你没有低人一等,你不过是运气不好,被迫降生在了你不能选择的地方。”
这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挑开了牧炎心上结了层层的伤疤,痛的他抓着南宫泽球衣的手都紧的开始颤抖不止。
也挑开了他不为人知的脆弱,挑碎了他泪腺的开关,泪水就如山洪海啸夺眶而出,湿透了南宫泽的球衣。
空气被无尽的悲伤难过浸染,不由分说钻进南宫泽眼里,他就红了眼,哑了声音。
南宫泽掌心裹住牧炎的后脑勺,指腹摩挲他的耳廓,温柔地说:“可是炎哥,我既然从千万人中把你挑出来了,那就说明你很好,也值得我对你好。”
牧炎无声的哭泣终于化作压抑的呜咽,那破碎的抽噎声闷在衣料里,像被掐住喉咙的幼兽,每一声都扯着人心最柔软的那块撕扯。
克制的呜咽从胸腔深处溢出,闷声闷调的抽气声混着细微的颤抖,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让人心尖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