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彻底裂开,雾气贴着地面爬出来,像活的一样。
楚玄霄一只脚悬在门槛外,另一只脚停在内侧,没有落地。
他听见了——那声轻响,像是铜镜被人翻了个面。
声音从墓室深处传来,不重,但清晰。
他没动。
茶壶在腰间微微发烫,比刚才高了一点。
他知道这不是错觉。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沐清歌和张三。
“闭气。”他说,“三息。”
沐清歌立刻照做,屏住呼吸,手指在设备上快速操作,切换成低频扫描模式。镜头对准门内,画面跳动几下,显出一道模糊的轮廓。
张三喘得有点急,但他也咬牙憋住,胸口起伏变慢。
一息。
两息。
三息。
楚玄霄点头。
三人同时呼气。
空气没有炸开,也没有压下来。
安全了。
楚玄霄迈步,整只脚踏进墓室。
地面是黑石铺的,缝隙里嵌着暗金纹路,像是干涸的血道。他脚步很稳,每一步都避开那些纹路,踩在实心处。
沐清歌跟上,背包背得紧紧的,设备自动调到静音录像。她眼睛盯着屏幕,阴阳镜的影像已经能看清了——圆形,不大,放在中央石台上,镜面泛着黑白交替的光,像呼吸。
张三走在最后。
他抬头看,脖子僵着。
越往里走,空气越沉。
不是压人,是让人心里发紧。
他知道这地方不对劲。
但他还是忍不住看那面镜子。
太亮了。
黑白两色轮流闪,边缘刻着日月交轨的图案,线条细密,像是有人用针一点点刻出来的。
他走得快了些,差点撞上前面的人。
楚玄霄停下。
他也停。
三人站在石台前三丈处。
阴阳镜就在眼前。
楚玄霄没再往前。
他站着,看着镜子。
镜子也“看着”他。
没人说话。
沐清歌低头看设备,信号有轻微波动,画面出现零星雪花点。她没动,只把录像模式切到最低功耗,保留基础记录。
张三咽了口唾沫。
他忍不住了。
“这……这就是宝贝?”他小声问。
没人答。
他往前走了半步。
楚玄霄没拦。
他又走一步。
离石台还有两丈。
镜面突然一颤。
黑白光猛地一闪。
一道细光射出,直奔张三胸口。
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光就撞上了他。
砰!
他整个人倒飞出去,后背砸在墙上,滑下来,坐在地上。
胸口闷得像被铁锤砸过。
他张嘴想喘,却吸不进气。
“咳……咳!”
沐清歌立刻回头:“三叔!”
她想去扶,楚玄霄抬手拦住。
“别动他。”
张三自己撑着墙站起来,脸色发白,一只手死死按着胸口。
“我……我没碰它啊……”他声音发抖。
楚玄霄看着镜子。
“它知道你想要。”他说,“不是来拿,是来抢。”
张三低头。
他确实想拿。
他女儿病着,他听说古墓有宝,第一念头就是“能不能换灵药”。
这念头一起,镜子就打了他。
楚玄霄没责怪。
他只是说:“站后面去。”
张三没犹豫,立刻退到墙边,靠着,不敢再上前。
沐清歌走到楚玄霄身边,低声说:“前辈,它认人心?”
楚玄霄点头。
“贪心不行,怕也不行。”他说,“它要的是‘无求’。”
沐清歌懂了。
她把设备调到最基础状态,关掉所有提示音和闪光功能,只留一个红点闪烁,表示还在录。
她往后退了半步。
楚玄霄这才往前走。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在石台前三尺处停下。
不再靠近。
他闭眼。
神识扩散。
系统开始运行。
【检测到上古封印术式】
【禁制类型:心契锁】
【解除条件:无求之心 + 灵源共鸣】
【警告:强行收取将触发反噬,等级:湮灭】
楚玄霄睁开眼。
他知道不能硬来。
这镜子不是谁力气大就能拿走的。
它要的是“对的人”。
他没伸手。
他只是站着,看着镜面。
黑白光还在闪,频率没变。
但他能感觉到,敌意弱了。
刚才打张三那一击,是警告。
现在这一段安静,是试探。
他在等镜子看他。
几秒后。
镜面微动。
黑白二色流转的速度慢了一点。
像是在观察他。
楚玄霄不动。
他放下茶壶。
轻轻放在地上。
壶身接触石面,发出轻微的一声“嗒”。
镜光又是一颤。
这次不是攻击。
是反应。
楚玄霄盘膝坐下。
双手放膝盖上。
气息平稳。
他没有运功,没有催动灵力,也没有启动系统主动干预。
他就这么坐着。
像一个普通人,在看一面老镜子。
沐清歌看着这一幕,心跳慢了下来。
她忽然明白。
这不是收宝。
这是“见面”。
楚玄霄不是来抢东西的。
他是来见一个老朋友。
她没说话,只把镜头对准两人。
画面里,男人坐着,镜子亮着,光一黑一白,像是在对话。
张三靠在墙边,胸口还疼。
他看着楚玄霄的背影,忽然觉得羞愧。
他刚才想的是“拿了就跑”。
人家想的是“能不能懂”。
差太多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墓室里没有钟表,但能感觉到时间在走。
因为镜光变了。
黑白二色不再是轮流闪。
它们开始交融。
黑中有白,白中带黑,像太极图刚开始画的那一笔。
楚玄霄依旧闭眼。
但他嘴角动了一下。
很小的动作。
只有近处的人才能看见。
系统提示更新:
【契合度+1】
【等待时机成熟】
【特殊收取条件未解除】
还没完。
但进度在走。
沐清歌盯着设备。
她发现信号干扰消失了。
画面稳定。
阴阳镜的影像清晰得像是能伸手摸到。
她轻声说:“三叔,你看。”
张三走过来一点,在她身后探头看。
“它……是不是认他了?”他问。
沐清歌摇头:“不知道。但它不排斥了。”
就在这时。
楚玄霄动了。
他没睁眼。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
然后——
他打了个哈欠。
动作很随意,像是坐久了有点困。
但就在他张嘴的瞬间。
镜面猛地一亮。
黑白光同时爆发。
整个墓室被照亮。
张三本能地闭眼。
沐清歌手一抖,差点松开设备。
可那光只持续了半秒。
就灭了。
再看镜子。
光又恢复成缓慢流转的状态。
而楚玄霄,已经把手收回,继续坐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但系统提示弹出来了:
【触发隐性共鸣】
【原因:无意识行为打破仪式感】
【契合度+1】
【距离收取条件达成:72%】
楚玄霄知道了。
这镜子讨厌“装模作样”。
它不喜欢那些跪拜、念咒、焚香的老套路。
它喜欢自然。
喜欢真实。
所以他打哈欠,反而对了。
他没把它当神,也没把自己当主。
他就当它是块镜子。
镜子反而愿意理他。
沐清歌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
她小声说:“前辈,您这招……是故意的吧?”
楚玄霄没睁眼。
“不是。”他说,“真困了。”
张三一听,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气氛松了一点。
但没人敢乱动。
楚玄霄依旧坐着。
他没再做什么。
他就在等。
等镜子自己决定。
沐清歌把设备架在地上,用支架固定,保持录像。
她站到楚玄霄右后侧,安静守着。
张三也站回墙边,手还按着胸口,但眼神不一样了。
他不再看镜子。
他看楚玄霄。
他忽然觉得,这人不是来拿宝的。
他是来“还东西”的。
具体是什么,他不懂。
但他知道,这镜子,可能本来就是他的。
时间继续走。
墓室安静。
只有阴阳镜的光在闪。
黑白,黑白。
越来越慢。
像心跳。
楚玄霄坐着。
茶壶在地上。
他双目微闭。
气息平稳。
系统没有再弹提示。
但他的左手,食指轻轻动了一下。
像是在数节拍。
数着某种只有他知道的节奏。
沐清歌看着他的背影。
她忽然觉得。
这一幕,会火。
不是直播那种火。
是会被记很久的那种火。
一个男人,坐在古墓中央,面前是一面千年镜子。
他们谁也没动。
但他们好像已经说了千句话。
她没说话。
她知道现在不能说话。
张三靠在墙边。
他忽然想起女儿昨天说的话。
“爸爸,你说世界上有没有神仙?”
他当时说:“哪有什么神仙,都是骗人的。”
现在他看着楚玄霄的背影。
他想改答案了。
有。
至少有一个。
就坐在这儿。
和一面镜子,静静地,等着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