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吹响那片漆黑叶子的瞬间,陈小满脚步一顿。
他右手立刻按住胸口,玉玺隔着布料传来一阵微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那感觉很轻,但很冷,顺着肋骨往下爬。
白小染耳朵一抖,尾巴不自觉地绷直。黄大贵吐掉嘴里的草茎,低头嗅了嗅地面。风仙无声卷起一圈尘土,又迅速落下。
“他们知道我们要走。”陈小满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灰仙蹲在地上,爪子划过石面,发出短促的刮擦声。他没说话,只是把嘴张开一点,露出两颗泛黄的鼠牙,对着太阳的方向来回磨了几下。
草仙从袖口抽出一根青藤,手指一搓,藤条自动缠上手臂,一直绕到肩头。她闭眼念了一句什么,路边几株野草突然抖了抖,叶片边缘变得锋利如刃。
风仙跃上半空,双臂展开,旋风自脚底升起,卷起落叶和碎石,在原地转了三圈才停下。他落地时脚步很稳,眼神也变了,不再像平时那样飘忽。
白小染走到陈小满身后,九条尾巴轻轻摆动。其中一条缓缓伸出来,贴上他的腰侧,像是系上了一条看不见的带子。狐火在毛尖流动,形成一层薄光。
“别乱冲。”她说,“这次我要是再闻到你血的味道,我不救你第二次。”
陈小满没回头,“你每次都这么说。”
“我说真的。”她语气冷了些,“上次你昏过去三天,我守了七十二小时。你睡得香,我可没睡。”
黄大贵嘿嘿笑了两声,从怀里叼出一把剑。剑身锈迹斑斑,剑柄缠着褪色的红绳,看起来像埋了很久又被挖出来的。
“老东西终于见光了。”他用爪子拍了拍剑鞘,“当初封印柳七爷的时候,这玩意儿还在祠堂底下压着。说是等真正掌堂的人来了,才能拿。”
陈小满接过剑,入手冰凉。他试着拔出一寸,刃口闪过一道寒光,割破了他的指尖。
血滴在剑身上,顺着纹路蔓延开来。那些原本像是锈蚀的痕迹,忽然亮了起来,变成一道道金色的线,像是活的一样往剑柄游走。
黄大贵眯眼看着,“成了。这剑认你了。”
陈小满握紧剑柄,把整把剑抽了出来。剑身笔直,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靠近护手的位置刻着两个字:斩仙。
他抬头看向远方,声音很平,“以陈家血脉为誓,今日再斩邪魔。”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五个人同时动了。
灰仙咬住一块石头,猛地一甩头,将它砸向路边的枯树。石块撞上去的瞬间,树皮裂开一道缝,渗出黑色液体。
草仙双手合十,青藤从她身上散开,迅速延伸进泥土。不到十秒,周围地面冒出细密的绿芽,每一根都笔直向上,顶端尖锐。
风仙再次腾空,这一次他没落地,而是悬在半空,双臂前伸,掌心相对,灵力在他手中压缩成一团旋转的气流。
白小染的九尾全部展开,围成一个圈,将陈小满护在中间。那层狐火屏障变得更厚,颜色也更深了些。
黄大贵站在最外侧,尾巴高高翘起,鼻孔一张一缩,像是在捕捉空气中的某种信号。
“方向没错。”他说,“东南三百里,有船等着。”
陈小满把剑收回鞘中,挂在腰上。他摸了摸玉玺,确认它还在怀里。
“走吧。”
一行人重新启程,步伐比之前快了许多。没有人回头看巷子,也没有人提石雕。
太阳已经偏西,影子拉得很长,但他们走得越来越稳。
路上遇到一座废弃的驿站,门框歪斜,屋顶塌了一半。黄大贵进去转了一圈,叼出一双旧靴子,甩掉上面的灰,套在自己脚上。
“这双还行。”他说,“比我那双耐穿。”
白小染嫌弃地看着他,“你能别什么都往嘴里叼吗?”
“习惯了。”黄大贵咧嘴,“我们黄仙就是靠嘴吃饭的。”
灰仙突然停下,耳朵竖起。他蹲下身,用爪子扒开一堆碎瓦,下面压着一块铜牌,上面有个蛇形图案。
他盯着看了两秒,然后一口咬碎,吞了下去。
“留下的记号。”他说,“有人来过。”
陈小满低头看了看那堆瓦砾,没说话。他伸手摸了摸剑柄,发现刚才滴血的地方已经干了,但那道金纹还在微微发烫。
走出驿站后,天色暗了一些。远处出现一条河,桥断了,只剩两个桥墩立在水面上。
风仙卷起一阵风,托着所有人飞了过去。落地时,陈小满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白小染尾巴一甩,把他扶正。
“稳点。”她说,“还没到地方你就摔跤,后面怎么办。”
“我没事。”陈小满站直身子,“就是鞋底有点松。”
黄大贵凑近闻了闻,“你这双鞋……是不是三年前穿的那双?”
“嗯。”
“难怪。”黄大贵摇头,“早该换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穿过一片荒林。树林里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连风都安静。
草仙走在最前面,青藤在她脚下铺成一条小路,凡是她踩过的地方,杂草自动分开,不留痕迹。
走到林子深处,她突然停下。
前方一棵老槐树下,挂着一件衣服。黑色,和之前那个黑衣人穿的一模一样。
衣服空荡荡地晃着,像是有人刚脱下来。
灰仙绕过去看了一眼,回头说:“没人。”
白小染走近几步,鼻子轻轻抽动,“没有气味。”
陈小满走上前,伸手碰了碰那件衣服。布料很冷,像是泡过水。
他刚想扯下来查看,衣服突然自己动了一下,往树后缩了半尺。
黄大贵低吼一声,“不对劲!”
风仙立刻升空,灵力旋风再次卷起。草仙的青藤瞬间缠住树干,用力一拉,整棵树晃了三下。
衣服掉了下来,落在地上。
里面是空的。
陈小满蹲下身,捡起衣服的一角。内衬上绣着一行小字,已经被水泡得模糊,只能勉强辨认:
“……魂归处,碑不语……”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正要翻看更多细节,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叶子被风吹动。
他猛地抬头。
前方林间,站着一个人影。
穿着同样的黑衣,手里拿着一片漆黑的叶子,贴在唇边。
那人没动,也没说话。
陈小满把手按在剑柄上。
对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东南方向。
然后,他转身走进树林,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