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看着陆琰那副“你猜啊”的欠揍模样，并没有动怒。
他反而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跳动的篝火，转移了话题。
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空气说话：
“我猜……‘老师’齐蜇死了，血盟现在是个烂摊子，那个叫007的未必管得住所有人。你躲在这里，说是‘离家出走’，其实……也挺没意思的吧？”
陆琰拨弄火堆的铁棍停了下来，墨色的瞳孔斜睨着林淮，没吭声，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他听进去了。
林淮继续用那种平淡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说道：
“整天对着这两只傻狗（他指了指地上奄奄一息的‘小花’和‘小红’），还有外面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混混，欺负一下棚户区里苟延残喘的人……这就是你想要的？血盟里鼎鼎大名的‘082’陆琰，就这点出息？”
“你他妈懂个屁！”陆琰猛地抬起头，墨色的瞳孔里燃起怒火，“老子爱干嘛干嘛！用不着你来说教！”
（哦，好嘛，心里有什么事都摆在脸上了。）
“不是说教，”林淮转过头，正视陆琰，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
“是觉得可惜。”
“可惜？”陆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词，嗤笑一声，“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实力。”林淮的语气带着一种纯粹的、毫不作伪的欣赏。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能打的人。你的力量，你的战斗方式……呆在这种地方，是浪费。”
这句直白的、毫不掩饰的夸赞，让陆琰愣了一下。
他习惯了别人的恐惧、厌恶或是算计，但这种纯粹针对他“力量”的认可，尤其是来自一个刚刚还和他生死相搏、实力不俗的对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墨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随即又强装出凶狠的样子，梗着脖子道：“少来这套！想骗我给你当打手？”
（果然太年轻……）
“打手？”林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我需要的是同伴，是可以并肩面对更大麻烦的盟友，不是打手。”
他顿了顿，观察着陆琰细微的表情变化，放缓了语速：“你看，我们目标并不冲突。
你想离开这个憋屈的鬼地方，不想被血盟那些条条框框束缚，对吧？而我，只是想知道一些真相，顺便……在这该死的世道里活下去，活得更好一点。”
“我们可以合作。”
林淮抛出了诱饵。
“你跟我走，我不会限制你。你想打架，外面有的是更强的畸变体，甚至……可能还有血盟里看你不顺眼的‘自己人’等着你去活动筋骨。你想要的自由，我可以给你。跟着我，你只会遇到更多、更强大的对手，而不是窝在这里发霉。”
陆琰墨色的瞳孔闪烁不定，林淮的话像是一把撬杠，轻轻撬动了他内心某个被压抑的角落。
他确实厌倦了这里的无聊，对007那套“整顿秩序”的说教厌烦透顶，渴望更激烈的战斗和更广阔的天地。
林淮的实力他见识过了，虽然单打独斗不如他，但身边那两个“宝贝儿”确实诡异又难缠，而且这人……脑子似乎挺好使。
“合作？盟友？”
陆琰语气带着怀疑，但敌意明显减弱了。
“说得挺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跟007那家伙一样，满肚子算计？”
“我和他不一样。”
林淮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讨厌麻烦，更讨厌被束缚。我们可以约法三章——第一，你不主动伤害我及我指定要保的人；第二，关键时刻，我们需要共同对敌；第三，除此之外，你去哪，做什么，我不管，只要不把要命的麻烦引到我身上就行。如何？”
这个条件可以说宽松得惊人，几乎给了陆琰完全的自由。
（但是同时林淮也没有保证给他任何东西，基本上是空手套白狼。）
陆琰瞬间就心动了。
他看了看地上气息稍微平稳了些的“小花”和“小红”，又看了看林淮那双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再想到外面可能存在的、更带劲的对手……
“哼，”陆琰哼了一声，试图找回点场子。
“说得好像老子非要跟你混似的……不过，看在你这么有‘诚意’，而且你这人……勉强还算有点意思的份上……”
他拖长了语调，墨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像极了闻到鱼腥味的猫。
“让你那‘红胶水’再加把劲，把小红小花彻底治好，起码能让它们跟着我跑跳。然后……”
他扬起下巴，用铁棍指了指林淮，“你还要管饭！老子吃得很多！”
这几乎等于变相同意了。
（就只有这一个要求吗？真好养活。）
林淮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对一号点了点头。
一号没再磨蹭，暗红色的胶质汹涌而出，将“小花”和“小红”彻底包裹，精纯的能量注入，两只怪物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真正地愈合。
看着逐渐恢复生机的两只怪物，陆琰脸上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他随手将铁棍扔进火堆，溅起一簇火星，然后拍了拍手，大步走到林淮面前，近一米九的身高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他墨色的瞳孔直视着林淮，带着点野性的挑衅：
“行，林淮是吧？老子暂时就跟你混了。不过丑话说前头，要是让老子发现你骗我，或者前路太无聊……”
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那道横贯鼻梁的疤痕随之扭动。
“我可不管什么约法三章。”
“随时恭候。”
林淮平静地回应，伸出了手。
陆琰看着林淮伸出的手，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习惯地、略显粗鲁地伸手拍了一下，算是达成了这个脆弱的同盟。
就这样，林淮的队伍里，加入了一个脾气暴躁、实力恐怖、心思难以捉摸的红发煞星——陆琰。
而一号和二号，则对这位新“同伴”投去了毫不掩饰的警惕和一丝隐晦的敌意。
尤其是二号，灰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暗褐色的眼睛始终锁定着陆琰。
地下空间内，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新组成的、气氛微妙的小队。
陆琰那两只名为“小花”和“小红”的怪物在一号不情不愿但还算尽职的治疗下，伤势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能勉强趴在地上喘气了。
陆琰检查完它们的状态，脸色好看了些，一屁股坐回倒扣的铁桶上，拿起火上那个冒着可疑气泡的铁罐，也不嫌烫，直接灌了一口里面黏糊糊的糊状物，然后被烫得直吐舌头。
“嘶……妈的，好难吃。”他抱怨着，却也没扔掉，只是把铁罐放到脚边。
“你……你在吃什么？”林淮问道
这不能怪他好奇，林淮确实没见过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看起来就不像是能吃的样子。
“就……馒头啊，我撕成片放里面泡着了，还有昨天剩下的芝麻糊……然后今天他们找到了两块巧克力，我也加进去了。”
陆琰挠了挠头，似乎在困惑为什么几样吃的加在一起突然就变得难吃了
林淮眼皮跳了一下，这几样东西听起来就不像是能组合到一起的吧。
这熊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是林淮嘴上还是说着
“你开心就好。”
看着他这副粗野又带着点少年心性的模样，心中那个关于“第七研究所出身、残忍嗜血的饲主”的印象，稍微变得具体和复杂了一些。
他也在箱子上坐下，一号无声地蔓延到他脚边，如同暗红色的地毯，二号则依旧像一尊灰白雕像，立在稍远处的阴影里，暗褐色的眼睛在陆琰和那两只怪物之间缓缓移动，保持着最高警戒。
短暂的沉默后，林淮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闲聊，抛出刚才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你刚才说，‘老师’齐蜇死了，血盟现在是007在管。那研究所里，除了齐蜇，还有别的姓齐的人吗？”
陆琰正龇牙咧嘴地用手扇风，闻言动作一顿，墨色的瞳孔瞥向林淮，带着点审视：“你怎么对姓齐的这么感兴趣？”他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
林淮面色不变，早已想好说辞：“好奇而已。你们‘老师’姓齐，能把你们带出来，她在研究所地位应该不低。能教出你们这样的……‘饲主’，也不简单。所以我很好奇她有没有别的亲人”
陆琰啧了一声，似乎觉得林淮这解释有点道理，但又没那么有道理。
他挠了挠他那头扎眼的暗红色短发，显得有些烦躁：“妈的，姓齐的……没一个省油的灯。”他嘟囔了一句，像是在抱怨。
“所以，到底有没有？”林淮追问，语气依旧平稳带着不容回避的坚持。
陆琰斜眼瞅着他，墨色的瞳孔在火光下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他似乎在权衡什么，几秒后，才有些不情愿地开口：“有。还有一个。”
林淮的心跳悄然加速，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谁？”
“齐咎。”陆琰吐出两个字，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像是忌惮，又像是不屑
“咎由自取的咎，齐蜇的弟弟。”
齐咎！
果然是他！林淮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些尘封的记忆碎片：初中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家境优渥、眼神炽热得让人有些不适的男生；大学那个清晨，蝉鸣聒噪，对方汗湿的手紧紧攥着自己，说出“我喜欢你”时的紧张与决绝；以及后来，那些若有若无、却总能让他“幸运”地渡过难关的“巧合”……
他早就涉足了那个黑暗的世界。
“齐咎……”林淮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味其中的含义，“他在研究所里，是做什么的？”
陆琰听到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像是讥讽，掺杂着某种不愿承认的敬畏？
“做什么？哼，他做的事多了去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墨色的瞳孔微微眯起：
“他跟我们一起在所长大的，但跟我们不一样。那家伙……脑子太好使了。齐蜇是狠，是疯，但那家伙……”
陆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他是这里不正常。研究所里很多项目，尤其是后来那些……‘进化方程式’之类的，都是他主导的。连齐蜇有时候都得听他的。我们都私下叫他……‘奇迹组长’。因为他的实验成功率很高。”
奇迹组长……进化方程式……林淮捕捉着这些关键词。
齐咎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诡异。
一个天才？一个疯子？
“他现在在哪？”林淮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陆琰耸了耸肩，一副“我哪知道”的表情：“谁知道呢？那家伙神出鬼没的。‘老师’死了以后，血盟乱成一锅粥，007想上位，但服他的人没几个。
齐咎那家伙……好像压根就没掺和进来，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搞他的研究吧。”他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反正那家伙想干什么，没人拦得住，也没人猜得透。”
他看向林淮，墨色的瞳孔里带着探究：“你打听他干嘛？你认识他？”
林淮避重就轻，淡淡地说：“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陆琰狐疑地看了他几眼，但林淮的表情管理无可挑剔，他也看不出什么，只好切了一声，重新拿起那个难吃的铁罐，不再理会。
篝火继续燃烧，地下空间里只剩下火焰的噼啪声和怪物偶尔的喘息声。
林淮沉默地坐着，消化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齐咎。
“奇迹组长”，主导“进化方程式”……这些身份与他记忆中那个有些偏执、却总是默默跟着他的青年重叠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而模糊的阴影。他为什么要帮自己？他到底想做什么？那个所谓的“进化方程式”，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还有他送给自己的那个“钥匙”项链……
疑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但至少，他找到了一个明确的方向——齐咎。
找到他，或许就能解开所有的谜团。
林淮抬起头，看向跳动的火焰，目光深邃。
接下来的路，目标似乎清晰了一些。在这个混乱的末世里，他要找到齐咎，问清楚一切。
而身边这个刚刚“收编”的红发煞星陆琰，或许会成为重要的助力，也可能是一颗危险的定时炸弹。
他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活下去，并找到答案。
“休息一下。”林淮对陆琰，也对自己身边的两个“孩子”说道，“天亮之后，我们离开这里。”
陆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仰头把铁罐里面的东西喝了个干净。
（这一章有四千两百多字哦，额啊，燃尽了。我也感觉进展是有点慢了，嗯……我保证大眼珠子会在这十章以内出场的，回到淮淮身边，如果食言的话就三更！吃陆琰的黑暗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