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雨林深处的时间藤蔓
摩托车在亚马逊雨林的边缘颠簸时，林野的防风镜上已经蒙了层水汽。湿热的空气像块浸透了水的海绵，压得人喘不过气，远处的树冠层腾起白色的雾气，在阳光里幻化成流动的金纱。阿银猛地踩下刹车，车胎碾过满地的腐叶，发出“噗嗤”的闷响。
“就在前面。”她指着雾气深处的一道峡谷，“老陈的信上说，橡胶林的时间泡坍塌后，峡谷里长出了‘时序藤蔓’，那些藤蔓会缠绕时间碎片，把路过的生物拖进过去或未来。”
林野低头看了眼时序罗盘，屏幕上的红点正在缓慢移动，像条潜伏在草丛里的蛇。“罗盘显示锚点核心在峡谷底部的洞穴里。”他摸了摸怀里的时序齿轮，齿轮表面沁出细密的汗珠，“但能量场很奇怪，时强时弱，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两人换上长袖迷彩服，往峡谷深处走去。刚走进雾气范围，林野就注意到周围的植物不对劲——同一棵橡胶树上，既有刚抽芽的嫩叶，又有枯黑的老叶，树干上还留着新旧交错的割胶痕迹，新的刀痕泛着白浆，旧的却已经结了层深褐色的痂。
“时间层在这里叠成了千层饼。”阿银用砍刀劈开挡路的藤蔓，刀刃落下时，他看见藤蔓的断口处冒出细碎的光粒，像撒了把萤火虫，“小心脚下，别踩那些发蓝光的苔藓，那是时间流紊乱的标记，踩上去可能直接掉进十年前的雨季。”
林野的靴尖刚避开一丛蓝光苔藓，就听见头顶传来“簌簌”的响动。抬头时，只见一根碗口粗的藤蔓正从树冠上垂下来，藤身上布满了螺旋状的纹路，纹路里流淌着银色的光，像无数个凝固的钟面。“是时序藤蔓！”他拽着阿银往旁边扑，藤蔓“啪”地砸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地面瞬间陷下去一个坑，坑里冒出1920年代的橡胶工人虚影，他们正弯腰割胶，嘴里哼着葡萄牙语的歌谣。
“这些藤蔓以时间能量为食。”阿银的砍刀砍在藤蔓上，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老陈说它们的根扎在时间泡的裂缝里，想砍断得用‘时序之刃’——可惜那东西早在1945年就掉进时间流了。”
林野突然想起祖父笔记里的插画：一幅画着藤蔓缠绕的洞穴，洞穴岩壁上刻着齿轮图案，旁边写着行小字：“时序藤蔓畏高温，其核在根，根畏‘昨日之火’。”“昨日之火？”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处空地，那里散落着几个生锈的煤油灯，灯芯上还残留着未燃尽的灯油，“会不会是这个？”
阿银眼睛一亮，跑过去捡起一盏煤油灯，用打火机点燃灯芯。橘黄色的火苗刚窜起来，周围的时序藤蔓突然剧烈扭动，像被烫到的蛇般往后缩。“还真有用！”她举着煤油灯往前走，藤蔓果然纷纷避让，露出一条通往峡谷底部的路，“老陈说的没错，你爷爷当年肯定来过这里，这些笔记简直是万能指南。”
峡谷底部比想象中阴冷，岩壁上布满了渗水的石缝，缝里钻出的藤蔓像无数条手臂，在昏暗的光线下轻轻摇晃。林野举着罗盘往前走，屏幕上的红点越来越亮，最后停在一处被藤蔓严密包裹的洞穴前。那些藤蔓交织成一张巨网，网眼里卡着各种时间碎片：1930年代的橡胶商人在清点账本，1970年代的环保主义者举着标语抗议，2050年代的机器人在采集样本，甚至还有几个穿着恐龙皮的原始人，正举着石斧对着藤蔓嘶吼。
“锚点核心就在洞穴里。”林野用树枝拨开最外层的藤蔓，露出里面的岩壁——岩壁上刻着和时序齿轮相同的纹路，纹路中心有个圆形凹槽，“但这些藤蔓太密了，煤油灯的火不够强。”
阿银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金属罐，罐身上印着“高纯度助燃剂”的字样。“这是老陈塞给我的，说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她将助燃剂喷在藤蔓网上，“退后点，可能会有点吵。”
打火机的火苗接触助燃剂的瞬间，橘黄色的火焰猛地窜起三米高，时序藤蔓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无数玻璃同时碎裂。火光中，林野看见藤蔓的根须正从岩壁的裂缝里往外抽，根须上沾着的光粒纷纷脱落，落在地上化作透明的脚印，通向洞穴深处。
“快进去！”阿银拽着他冲进洞穴，火焰在身后渐渐熄灭，只留下焦黑的藤蔓灰烬，“时间不多，藤蔓很快会重新长出来！”
洞穴深处比外面宽敞，中央的石台上矗立着一块半透明的水晶，水晶里缠绕着无数银色的光丝，光丝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橡胶叶片，每个叶片上都印着不同的日期——正是完整的“雨林时间轴”。而水晶的底座上，已经插着半块源锚碎片，碎片周围的光丝正在缓慢消散。
“是墨尘留下的！”林野认出那是墨尘的碎片，“他来过这里，但没拿走水晶，反而在碎片上刻了保护咒。”他凑近看，碎片上的咒文泛着红光，正阻挡着藤蔓的根须靠近水晶，“他在保护锚点？”
阿银突然指向水晶后方的阴影：“小心！”
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身影，穿着1920年代的白色西装，手里拄着根象牙拐杖，拐杖头镶嵌的绿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光。“好久不见，林深的后人。”那人摘下礼帽，露出一张与墨尘有几分相似的脸，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阴鸷，“我是墨尘的弟弟，墨渊。你手里的齿轮，该还给我了。”
林野握紧时序齿轮，星轨印记在掌心发烫：“你也是‘逆流者’？”
“‘逆流者’？”墨渊笑了，笑声里带着嘲弄，“那是我愚蠢的哥哥才会用的名字。我要做的，是彻底打碎时间轴，让所有时空融合成混沌，那样就再也没有‘失去’了。”他抬起拐杖，杖头的绿宝石射出一道绿光，击中水晶的光丝，光丝瞬间断裂，化作无数碎片，“这水晶是1920年的‘时间结晶’，当年我哥就是为了保护它，才和林深反目成仇。可惜啊，他到死都不知道，结晶的核心藏着能摧毁一切的力量。”
水晶突然剧烈震动，石台上的源锚碎片发出“咔嚓”的脆响，保护咒的红光渐渐黯淡。林野看着水晶里的光丝快速消散，那些橡胶叶片上的日期开始乱序跳动，1920年的叶片飘到2050年的位置，2050年的又撞上1970年的，整个时间轴像被揉皱的纸团，开始疯狂收缩。
“住手！”林野将时序齿轮按在水晶底座的凹槽里，齿轮与墨尘的碎片产生共鸣，发出耀眼的白光，“你根本不懂时间的意义！融合不是混沌，是守护！”
白光穿透水晶，那些乱序的叶片突然开始归位，断裂的光丝重新连接，水晶里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1920年的商人偷偷给生病的工人送药，1970年的抗议者救了只受伤的金刚鹦鹉，2050年的机器人帮原始人驱赶毒蛇，墨尘年轻时抱着那个叫“晚晚”的女人，在橡胶林里种下第一棵树苗……
“这才是时间的真相。”林野的声音带着回声，“不是非此即彼的对立，是无数个微小的善意，在时光里交织成网。”
墨渊的拐杖“哐当”掉在地上，绿宝石的光芒彻底熄灭。他看着水晶里的记忆碎片，脸色惨白：“不……不可能……哥哥说过，时间只会带来失去……”
“他后来明白了。”阿银捡起拐杖，杖头的绿宝石里映出墨尘的身影，他正站在极光锚点前，对着漫天的光带微笑，“他用自己的碎片守护锚点，就是想告诉你，失去不是终点，守护过的痕迹会永远留在时间里。”
水晶突然爆发出柔和的光芒，时序藤蔓的根须从洞穴裂缝里钻进来，却在接触到光芒的瞬间化作光粒，融入水晶的光丝中。林野和阿银走出洞穴时，发现峡谷里的藤蔓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崭新的橡胶林，嫩绿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着光，树干上的刀痕整齐划一，都是属于“现在”的痕迹。
时序罗盘的屏幕上，雨林锚点的红点变成了绿色，旁边弹出一行小字：“时间轴修复完成，下一站：沙漠之眼。”
林野回头望了眼洞穴的方向，墨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水晶的光芒里，或许是被送回了属于他的时间，或许是终于明白了哥哥的选择。阿银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来一壶水：“走吧，沙漠里可没这么多水喝。”
摩托车重新驶进阳光里，林野的掌心还残留着水晶的温度。他看着时序齿轮上的星纹，突然明白“万界知命”不是看透未来的结局，而是看懂每个当下的选择——就像1920年的商人、1970年的抗议者、2050年的机器人，他们或许不知道自己的善意会在时光里发酵成什么，却依然选择在自己的时间里，种下一颗温柔的种子。
而他要做的，就是守护这些种子，让它们在错乱的星轨里，依然能顺着时间的脉络，长成一片属于自己的森林。
远处的雨林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无数双手在同时挥手告别。林野拧动油门，摩托车的引擎声与雨林的涛声交织在一起，奏响新的旅程序曲——下一站，沙漠深处的“时间之眼”，正等着他们去揭开新的星轨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