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极光锚点的裂痕
林野的指尖还残留着时序罗盘的金属凉意，摩托车驶离镜月湖时，他回头望了一眼被晨光染成金红色的湖面，潜艇的轮廓在水底若隐若现，像个终于安睡的老者。阿银突然猛拧油门，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车轮卷起的水花溅在他的防风镜上，模糊了视线里的光晕。
“抓紧了！”阿银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老陈说极光锚点的时间流已经乱成一锅粥，昨天有个渔民看到湖里漂着19世纪的帆船，帆上还挂着现代的塑料瓶呢。”
林野抹了把防风镜上的水痕，时序罗盘的屏幕突然亮起，绿色的星轨图上，代表极光锚点的红点正疯狂闪烁，像颗即将熄灭的恒星。“它在预警。”他指尖点向屏幕上的红点，“坐标显示在北纬67°，靠近北极圈的苔原地带，那里的时间泡已经开始吞噬现实空间了。”
摩托车驶进一片针叶林，车轮碾过厚厚的松针，发出簌簌的声响。林野突然注意到路边的松树有些不对劲——树干上既结着冰棱，又长着新鲜的松果，一半枝桠覆盖着积雪，一半却冒出嫩绿的新芽。“这里的时间流已经乱了。”他碰了碰阿银的肩膀，“停车看看。”
阿银踩下刹车，两人摘下头盔，冷冽的空气带着松脂的清香涌进肺里。林野走到那棵“矛盾”的松树前，指尖刚触到结着冰棱的枝桠，树皮突然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泛着蓝光的脉络，像某种生物的血管。“是时间泡的裂痕。”他皱眉，“锚点的能量场已经撑不住了。”
阿银从背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金属探测器，探头贴近树干时，屏幕上的数值瞬间爆表，发出刺耳的警报。“能量紊乱程度超过预警值300%。”她脸色凝重，“再往前走，可能会遇到更诡异的时间重叠——说不定会撞见十年前的自己，或者看到还没出生的人。”
林野想起祖父笔记里的记载：“极光锚点是1957年‘星轨计划’的第一个实验锚点，当年为了研究极光是如何影响时间流速，科学家在这里建立了观测站。后来因为一场暴风雪，观测站被冻在了冰层下，成了半废弃的状态。”他摩挲着罗盘边缘的花纹，“老陈说过，那里的时间流就像被打碎的镜子，碎片里藏着无数个‘过去’和‘未来’。”
摩托车重新启动时，林野注意到针叶林里的积雪上印着奇怪的脚印——前半段是现代人的登山靴印，后半段却变成了老式马靴的纹路，靴尖还沾着19世纪的铜扣碎片。“我们正在穿越时间层。”他低声说，“罗盘显示，再往前三公里，就是观测站的遗址。”
阿银突然猛打方向盘，摩托车擦着一块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冰棱拐了个弯。那冰棱上冻着个穿着二战军装的士兵，眉眼间竟和阿银有几分相似，他的手指还保持着扣动扳机的姿势，瞳孔里凝固着惊恐。“是时间碎片里的残影。”阿银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奶奶的哥哥，1942年在苔原执行任务时失踪了……”
林野握住她的手，触感冰凉。“他只是被困在时间泡里了。”他指了指罗盘上的微光，“等我们修复了锚点，这些残影就能回到自己的时间线。”
观测站的遗址藏在一片冰谷里，远远望去像块嵌在雪地里的黑色礁石。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座半埋在冰层下的金属建筑，露出地面的部分爬满了冰棱，玻璃穹顶已经碎裂，露出里面纠缠的钢筋，像只冻僵的巨大昆虫。最诡异的是建筑外墙，一半覆盖着1950年代的科学仪器，一半却嵌着未来的全息屏幕，屏幕上循环播放着2077年的极光预测图。
“入口在侧面的应急通道。”林野对照着罗盘，拨开结冰的灌木丛，“老陈说观测站的核心是‘时序钟’，当年科学家用它来记录极光与时间的共振频率，现在估计早就失控了。”
应急通道的铁门锈得不成样子，阿银用液压钳剪了三次才弄断门锁。推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机油和冰碴的寒气涌出来，林野的睫毛立刻结了层白霜。通道里的应急灯忽明忽灭，照亮了墙上的涂鸦——有1960年代的签名，有2000年的到此一游，还有一行用未来字体写的字：“别相信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自己？”阿银摸着那行字，指尖刚碰到墙面，通道突然震动起来，头顶落下簌簌的冰渣，“怎么回事？”
林野的罗盘疯狂旋转，屏幕上的星轨图变成刺眼的红色。“是时间涡流！”他拽着阿银往前跑，“快进核心室，时序钟快撑不住了！”
核心室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冷气。原本应该是观测台的位置，此刻悬浮着一团旋转的极光，青绿色的光带里裹着无数碎片：1957年的科学家正在调试仪器，2023年的游客举着手机拍照，2077年的机器人在修复穹顶，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古代皮毛大衣的牧民，正对着极光跪拜。这些碎片像被打乱的拼图，在光带里撞来撞去，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时序钟在那儿！”阿银指着光团中心的金属柱，柱子上布满了齿轮和刻度，指针却在倒转，“它的能量核心快爆了！”
林野注意到金属柱上有个凹槽，形状正好和他怀里的时序齿轮吻合。“帮忙稳住光团！”他掏出齿轮，深吸一口气走向光团。那些时间碎片擦过他的手臂，带来刺骨的寒意——有1957年的雪，有2023年的雨，还有2077年的热风。
阿银从背包里掏出个银色的金属球，按下开关后扔向光团。金属球炸开成一张网，暂时稳住了疯狂旋转的碎片。“快！只有三分钟！”她大喊着，额头的汗珠刚冒出来就冻成了冰珠。
林野的手指刚触到金属柱，时序齿轮突然发烫，与他掌心的星轨印记产生共鸣。那些纠缠的光带突然分开一条路，露出核心的插槽。他猛地将齿轮按进去，金属柱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倒转的指针开始缓慢回正。
就在这时，光团里突然弹出一面冰镜，镜中映出林野的脸——不，那不是他，镜中人穿着破旧的风衣，眼眶深陷，手里握着半块破碎的时序罗盘，嘴角挂着诡异的笑。“你以为能修好一切吗？”镜中人开口，声音和林野一模一样，“你爷爷当年就是被这东西骗了，他以为能守护所有人，最后还不是看着爱人消散在时间流里？”
林野的动作顿住了。祖父的日记里确实提过，曾有个“镜中影”扰乱他的判断，难道就是这东西？
“别信它！”阿银的声音穿透光团，“那是时间碎片里的负面情绪化成的！”
镜中人突然凑近，冰镜上凝结出祖父的脸，正痛苦地跪在雪地里，怀里抱着个逐渐透明的女人。“看啊，这就是守护的代价。”镜中人的声音带着诱惑，“放弃吧，你斗不过时间的，不如让一切回到原样，你还能当个普通的学生，不用背负这些……”
“我爷爷从来没后悔过！”林野猛地按下齿轮，金属柱发出耀眼的光芒，“他说过，守护不是因为能赢，而是因为值得！”
齿轮完全嵌入的瞬间，冰镜“咔嚓”碎裂，镜中的虚影化作光点消散在光团里。时序钟的指针“咔嗒”一声归位，那些混乱的时间碎片突然有序起来，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顺着光带飘向各自的时间节点——1957年的科学家回到了仪器前，2023年的游客收起手机，2077年的机器人继续修复穹顶，牧民们的身影渐渐淡去，回到了属于他们的草原。
极光锚点的光团慢慢收缩，最后化作一道柔和的光带，顺着时序钟的金属柱流进地下，苔原的冰面开始融化，露出嫩绿的草芽。林野和阿银相视而笑，脸上的冰霜渐渐融化成水珠。
“快看！”阿银指着玻璃穹顶，碎裂的穹顶外，一道巨大的极光正铺展开来，青绿色的光带在夜空中舞动，像神明的裙摆。更神奇的是，极光里隐约能看到无数人影在挥手，有穿着军装的士兵，有戴着眼镜的科学家，还有围着篝火的牧民，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微笑。
“是被锚点困住的时间残影。”林野轻声说，“他们终于可以离开了。”
阿银突然指着其中一个身影，眼眶泛红：“那是……我奶奶的哥哥！”
光带里的士兵朝他们敬了个礼，然后转身融入极光，渐渐消失。林野知道，这不是结束，时序罗盘的屏幕上，新的红点正在闪烁——下一个需要修复的锚点在亚马逊雨林，那里的时间泡已经吞噬了整片橡胶林。
“准备好出发了吗？”阿银拍了拍摩托车的油箱，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林野握紧怀里的时序齿轮，罗盘的指针指向南方。“随时。”他跳上摩托车，防风镜反射着极光的光芒，“这次换我开一段？”
阿银挑眉，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赢了我再说！”
引擎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刺破苔原的宁静，载着他们驶向新的地平线。林野回头望了一眼观测站，金属柱上的时序钟正滴答作响，像在诉说着时间的秘密——它从不会真正流逝，那些被珍视的瞬间，终将在某个星光璀璨的时刻，重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