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的手指停在玻璃门边缘，目光死死盯住第二排那个背影。那人穿着和甲一样的衣服，身形轮廓也几乎一致，但一动不动，像被钉在座位上。
他没有立刻靠近。队伍站在门边，没人说话。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是五个人。”乙低声开口，“现在……怎么多了一个？”
陈陌没回答。他抬起右手，规则之眼开启。视野瞬间变化，空气中浮现出断裂的文字残影：**非观者，面归虚有**。紧接着，另一行字缓缓浮现——**闭眼超十秒，脸即非己面**。
这是一条完整的规则提示。
“这不是幻觉。”陈陌收回视线，“这是预兆。”
“什么预兆？”李晚秋问。
“有人要被换脸了。”他说，“或者已经开始了。”
张铎皱眉：“你是说，那个人是……某个队员的替身？”
“还不确定。”陈陌走向前两排座位，脚步放得很慢。他的眼睛一直睁着，眼角开始发干，但他不敢眨眼太久。
他走到第二排侧面，看向那个身影的侧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
“不是活人。”他说，“是规则生成的影像，用来标记下一个目标。”
甲终于动了。他从队伍后方走上前，盯着那道背影看了很久，声音有点哑：“那是我。”
没人反驳。
陈陌转身面对所有人：“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准随意闭眼。一旦闭眼超过十秒，脸就会被替换，记忆也会丢失一部分。”
“那我们怎么休息？”乙问。
“不能睡，也不能长时间合眼。”陈陌说，“但我们可以轮流短暂闭眼，每次不超过八秒，由其他人计时监督。”
“八秒够干什么？”张铎揉了揉太阳穴，“连眨两下都费劲。”
“够恢复一点视力。”陈陌说，“再拖下去，眼睛会先垮。”
“谁第一个试？”李晚秋问。
“我来。”乙举手，“我刚才差点闭眼，我知道那种感觉。”
陈陌点头：“好。我来计时，你们三个盯着他脸。”
乙站到过道中央，背靠座椅。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陈陌盯着他：“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点点过去。乙的脸没有任何变化。
“六秒，七秒……”陈陌继续报数，“八！睁开！”
乙猛地睁眼，瞳孔收缩，呼吸急促。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无异。
“没事。”他说，“我没感觉哪里不对。”
众人松了一口气。
“策略可行。”陈陌说，“接下来实行轮值制，两人一组，一组闭眼恢复，其他三人警戒。”
“我先撑着。”张铎靠墙坐下，“你们年轻人先轮。”
“你不安全。”陈陌说，“你年纪最大，疲劳积累更快。”
“正因为年纪大，我才更清楚什么时候该挺住。”张铎扯了扯嘴角，“别忘了，我当警察那会儿，通宵蹲点是常事。”
陈陌没再劝。他知道张铎的性格。
李晚秋主动站到张铎旁边：“我陪你第一轮。”
甲没说话，走到银幕下方站着。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那个空位。
陈陌则开始尝试用规则之眼追溯这条规则的源头。他凝神注视银幕上方，试图捕捉规则生成的路径。
视野中出现灰线，像是某种信号流，但很快被噪点打断。符号乱飞，像是被干扰的电波。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说谎可避监视】。
陈陌冷笑一声，直接忽略。这种时候还推假信息，说明外界干扰极强。
他再次集中精神，强行推进感知。规则痕迹断断续续，无法连成完整链条。
“不行。”他低声说，“干扰太大，看不清起点。”
“那就别看了。”甲忽然开口，“我们现在最怕的不是看不懂规则，是撑不住。”
陈陌回头看他：“你觉得怎么办？”
“我不知道。”甲说，“但我知道，等我们倒下第一个，规则就赢了。”
没人接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影院里的光线变得不稳定，银幕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
李晚秋完成了她的八秒闭眼恢复，重新睁眼时眼神有些涣散，但她很快调整过来。
“我来计时下一组。”她说。
张铎终于答应闭眼。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眼皮颤了几下才合上。
陈陌亲自计时：“一秒……两秒……”
刚到第七秒，张铎的眼皮突然剧烈抖动，像是梦到了什么。
“八！”陈陌喊，“睁开！”
张铎猛然睁眼，额头全是冷汗。他喘着气，手指抓紧了枪套。
“我看到钟楼了。”他说，“那个穿红裙的女孩又出现了……她冲我笑。”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陈陌问。
张铎点头：“我记得。我是张铎，五十二岁，老刑警。”
“记忆还在。”陈陌说，“但梦境已经开始入侵。”
“这不是梦。”张铎声音低沉，“是规则在挖我的记忆。”
甲忽然说：“它不只是换脸，还在吃人。”
没人反驳这句话。
轮到甲自己闭眼时，他拒绝了八秒方案。
“我要试九秒。”他说。
“不行。”陈陌拦住他，“十秒是界限，九秒太危险。”
“我想知道临界点是什么。”甲说，“万一八秒根本不够呢？万一我们一直低估它的容忍度？”
“你要赌命？”李晚秋问。
“我已经输了太多次。”甲看着银幕，“我不想再因为‘可能’和‘也许’死在这里。”
陈陌盯着他很久，最终让开：“你自己负责。”
甲闭上眼。
陈陌开始计时：“一秒……两秒……”
七秒时，甲的脸色依旧正常。
八秒，一切如常。
“九！”陈陌喊，“睁开！”
甲睁开眼，脸部无异状。
“你看。”他说，“九秒也没事。”
“但这不代表安全。”陈陌说，“也许它只是延迟发作。”
甲没说话，但他眼神变了。多了点东西，像是某种决断。
接下来几轮，团队按计划执行。每个人闭眼八秒，由他人监督。体力在缓慢消耗，精神却绷得越来越紧。
李晚秋发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每一次眨眼，都觉得时间变长了一点。
她靠在座椅扶手上，手指掐着手心保持清醒。
陈陌注意到她的状态：“你还行吗？”
“还能撑。”她说。
“下一轮我来守你。”他说。
“好。”
又一轮结束。张铎的脸色明显差了。他靠在墙边，手指不停敲打大腿，像是在对抗困意。
“我老了。”他忽然说，“以前查案能熬三天三夜，现在……八秒都像一年。”
“你已经做得很好。”陈陌说。
“我不是抱怨。”张铎抬头，“我只是在想，如果真有天亮，我们还能不能认出彼此。”
没人回答。
陈陌再次尝试解析规则。他走到银幕前，双手按地，规则之眼全开。
这一次，他捕捉到一丝微弱的脉络。一条细线从银幕背后延伸出去，通向地面裂缝。
他顺着看去，发现裂缝深处有光点流动，像是某种循环系统。
“它在自我修复。”他说，“如果我们不切断源头，这条规则会一直存在。”
“你能找到出口吗？”李晚秋问。
“不能。”他说，“信号太碎，干扰太多。”
“那就只能耗着。”甲靠在第二排座椅旁，盯着那个空位，“等到有人撑不住为止。”
“不会到那一步。”陈陌说。
“你怎么知道？”乙问。
陈陌没回答。他盯着银幕上方，那里原本浮现规则的地方，现在多了一行新字。
字迹很淡，像是刚生成的：
**坐满七人，幕启**
而他们，只有六个人。
第七个位置，依然空着。
但就在这一刻，陈陌发现，第二排的那个背影不见了。
像是从未存在过。
“它走了。”他说。
“为什么？”李晚秋问。
“因为目标换了。”陈陌转头，看向甲，“你刚才闭了九秒眼。”
甲愣住。
“你越界了。”陈陌说，“虽然没到十秒，但你触发了预警机制。”
“所以那个影像是冲我来的？”甲问。
“曾经是。”陈陌说，“但现在……它可能选了新的目标。”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不知道规则会不会改判，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陈陌握紧小刀，刀刃抵在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接下来，所有人提高警惕。”他说，“不要单独行动，不要长时间注视银幕，不要相信任何突然出现的记忆片段。”
“我们就这样一直睁着眼？”乙问。
“直到找到破局方法。”陈陌说。
李晚秋靠在座椅边，手指轻轻碰了碰信物。她的眼神有些失焦，像是看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她没说话。
陈陌注意到她的异常：“怎么了？”
“没什么。”她说，“就是……有点累。”
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
一滴泪，从她右眼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