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大家都在认真倾听刘磊遭遇:“打那以后我就休学了,我是真没法念下去了,全学校的同学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你说我怎么能抬得起头?连上个厕所我都不敢出去,离老远张望等厕所门口没有人了,我才敢跑出去。”
龙浩脸色也变得压抑起来,他轻声问了一句:“那个赵丽娜,后来你们接触了么?”
“我咋跟人家接触呀?老赵家是小岭的大户人家,我是个啥呀?一个没钱没势小老百姓,不敢再做那样梦喽。从她爸找到我那天,我的美梦彻底破碎了。”
刘磊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辣得他皱紧了眉头:“《射雕英雄传》你们都看过吧?那个翁美玲长得多漂亮呀,是全国男人心目的偶像。这样一个无数人宠爱的女人,都为情所困自杀了呢,我们一个小老百姓经历点感情挫折,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死了以后,那个男人也去参加葬礼了,手里还捧着红玫瑰,还一把梳子折成了两半,一半放进棺木里,另一半留给自己,说什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可到最后咋地啦?不还是结了好几次婚嘛。”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更多的是看透世事沧桑:“要么说人呀,这辈子还是以父母孩子为主吧,什么他妈的爱情,那都是祸害人的玩意,别太追求那些虚幻东西了。”
“好兄弟,我还担心你走不出来呢。”龙浩拍了他肩膀一下,脸上的阴霾稍稍散去,“有时间跟你四哥好好唠唠吧,他要是有你这个思想,我就不用担心他了。”
“哥呀,你放心吧,我已经放下了。弘一法师不是说了么:一念放下,万般自在”,我不敢说已经看破红尘了,但一定不会再执着。来……各位大哥,老弟敬大家一杯酒……”
众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喝了好几瓶白酒,郑勇和大军已经有几分醉意,开始高声划拳。
龙浩酒量显然很好,虽然也有点喝大了,但意识非常清醒。
刘磊身边几个小弟,坐在桌上不多言不多语,还特别会来事,端茶倒水的很有眼力见。
就在大家兴高采烈地喝酒时,饭店里走进来两个男人。
他们穿着普通棉袄,点了几盘肉却没怎么动筷子,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往龙浩身上瞟。
刘磊多了一个心眼,他对危险气息有种本能直觉。
他明显感到对方身上带着一股杀气,于是假装漫不经心观察着他们。
那两个人坐在靠近门口位置,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们,但通过墙上一面装饰镜,刘磊能清楚看到他们一举一动。
两个人身旁立着类似小提琴一样的兜子,里面明显藏着什么东西,他们时不时打开拉链往里摸索。
晚上八点多,众人喝得差不多了准备结账回家。
龙浩掏出钱包,数出一沓钱递给敏娜:“不用找了,剩下的存着下次再来。
敏娜接过钱,指尖轻轻划过龙浩手掌,低声道:“浩哥,你要是不愿意做饭,来我这吃呗,我天天给你整点好吃的,保证能把你给喂胖了。”
龙浩红着脸低下头,现在女人都这么开房了么?十多双眼睛看着他呢,整这出浓情蜜意戏码,兄弟们不得笑话死他呀!
大家起身穿衣服,快要走出店门的时候,只见那两个男人忽然站起身,手里多了两把老式猎枪。
说时迟那时快,刘磊对龙浩大喊一声:“大哥快趴下!”
同时他抄起滚烫的火锅,朝着那两个人泼了过去。
这一连串动作在几秒钟之内完成,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坐在龙浩另一边是刘磊的小弟王波,他坐在龙浩身边本来是为了伺候局子,负责端茶倒水。
听到刘磊喊声,王波第一个反应把龙浩扑倒在地上,“砰”的一声巨响在狭小的火锅店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
子弹击中王波右肩,鲜血瞬间染红他的衣衫。
刘磊把火锅汤泼到那两个人身上,滚烫的汤汁,把他们烫得惨叫连连。
满桌子人此时才反应过来,他们奔着两个枪手冲过去,有一个枪手朝里面乱放一枪,直到子弹打光,他们才转身冲出饭店,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也幸亏那是把老猎枪,只有一发子弹,否则全屋的人都得饮恨西北。
火锅店里一片狼藉,地上满是汤汁和碎瓷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气味。
敏娜吓得面色惨白,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
大家互相检查伤势,唯独王波身上中枪了,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来。
龙浩脸色变得煞白,都说这个狠那个猛的,面对死亡时候,不管你是多大炮子,都他妈会感到恐惧害怕。
他迅速脱下自己的皮夹克,按在王波伤口上,试图为他止血。
“快,还愣着干啥,赶紧去医院呀!”龙浩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沙哑。
十多个人手忙脚乱地抬起王波,一伙人冲出火锅店,外面寒风扑面而来,和店里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郑勇开着一辆面包车疾驰而来,众人七手八脚把王波抬上车。
龙浩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店门口的敏娜双手捂着嘴巴,眼中满是惊恐和担忧。
两个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龙浩似乎看到她眼中闪过某种复杂情绪,但此时他已经是无暇细想了。
医院走廊里十多个汉子或站或坐,脸上写满了焦虑与愤怒。
龙浩找来最好大夫,给王波动手术,幸亏这一枪打在肩膀上,要是打到前胸人也就废了。
郑勇狠狠地骂道:“麻痹的,这肯定是老德子干的,我非弄死他不可......”
大军接过话茬:“咱们去哪找他呀?要是看见他影子,大伙早特么干死他啦。嘎子,你最近是不是忘找老德子啦?”
嘎子一脸无辜看着大家说:“嗨,我说各位大哥呀,哥们事我啥时候忘过呢?那些夜总会、洗浴中心、各个游戏厅,我是隔三差五打电话问。可这个孙子是真不出来呀,不知道他躲到哪去了,真他妈是人间蒸发了。”
就在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龙浩手机响了起来。
他掏出电话,按下接听键:“喂,老板,我是赵强呀。”
“啥事?你说吧。”龙浩声音听着有些疲惫不堪。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你猜猜谁死了?”
“你他妈赶紧说吧,谁死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差点死了。”
“啥?你......咋地啦?”
“我他妈差点没让两个枪手给打死,现在还在医院呢!”
“啥玩意?你那边也是两个人?艾玛呀,你听我说啊,就是今天晚上的事,也就六点多钟,蒋媛媛在老德子那个夜总会,被两个枪手直接给干死了。他们家服务生跟我说,这两个人进去的时候,说是找前台经理,等蒋媛媛一出来,那两个人都没废话,直接把她给整死了......”
龙浩感觉脑袋快要炸了,“啥?她也是被两个人打死的?难道今天对我下手的那两个人,他们把蒋媛媛给整死啦?那这事也不是老德子干的,而是另有其人呐。”
“老板,老德子不可能杀害蒋媛媛,这几个月,他们家生意都靠蒋媛媛给拽客呢,他不可能唬到杀害自己人那种地步。”
“对,你说的没错。等我回去再说吧,我这边有事。”
龙浩放下电话后,靠在冰冷墙壁上开始思考赵强说的话。
王波算是捡了一条命,医生抢救四五个小时,才把他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这一晚上,连医药费带给王波留的一笔安抚金,龙浩直接损失五六万块钱,但兄弟没死让他宽慰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