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个胖得像球一样的身影,身披沉重甲胄,“哐当哐当”地从远处跑来。
来人正是褚禄山。
他脸上肥肉乱颤,一把鼻涕一把泪,跑到近前,“噗通”一声跪下,直接抱住了徐凤年的大腿,哭天抢地地嚎了起来。
“世子殿下!禄山可想死你了!您不在的这些年,禄山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啊!”
……
陈寒舟站在一旁,看着这堪称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这褚禄山,拍马屁的功夫,当真是天下无双。
就在这时,姜泥怀里的闪电貂动了动,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
“寒舟哥哥,它好像饿了。”姜泥低头看了看,小声问道。
陈寒舟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应该是。”
姜泥应了一声,抱着小家伙转身就准备朝后厨走去。
“哎!你干嘛去?”
徐凤年见状,一脚踢开还挂在自己腿上的褚禄山,冲着姜泥的背影喊道。
姜泥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只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不用你管!”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背影决绝。
徐凤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懵了。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这……这小泥人,是吃了枪药了?
“那个……世子殿下,我去看看。”青鸟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对着徐凤年微微躬身,不等他反应,便也转身跟了上去。
徐凤年看着一前一后离去的两道倩影,心里那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走走走,都走!”
陈寒舟早就想走了,闻言,转身便朝着演武场的方向走去。
老黄见状,连忙抱起自己的剑匣,小跑着跟了过去。
一旁的南宫仆射看了眼徐凤年,又看了眼走远的陈寒舟,当下没有犹豫,转身朝着演武场走去。
……
转眼间,原本热闹的湖边,就只剩下了徐凤年和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褚禄山。
褚禄山拍了拍身上的灰,凑到徐凤年身边,一双小眼睛里闪着精光。
“世子殿下,您……喜欢那姜泥丫头?”
徐凤年瞥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心里的那股憋屈劲儿,问道:“你说,以前我跟她关系不也还行吗?怎么现在,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褚禄山闻言,笑了。
他那张胖脸上,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我的世子殿下啊,咱爹可是杀了人家全家,您还想人家给您好脸色?别逗了。”
徐凤年被噎了一下,更不爽了。
“那她凭什么对陈寒舟那么好?一口一个‘寒舟哥哥’,叫得比谁都亲!”
褚禄山继续分析道:“人家俩又没仇,再说了,那陈寒舟……长得是挺俊俏的。”
徐凤年的脸瞬间就黑了。
褚禄山一看他脸色不对,求生欲极强地立刻补充了一句:“当然!跟世子殿下您比,那还是差远了!您是天上的皓月,他顶多算个萤火!”
徐凤年的面色这才缓和了几分,示意他接着说。
“世子您想啊,他们俩从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的。
这姜泥丫头正是怀春的年纪,一来二去的,看对眼了,那不也正常吗?依禄山看,他俩就算现在已经好上了,我都不奇怪。”
“不行!”
徐凤年一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猛地从榻上坐直了身子。
他看上的女人,怎么能被别人抢了去?
“你,快给我想个办法,让他俩分开!”
褚禄山摸着自己三层的下巴,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片刻后,脸上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
“办法嘛,倒是有。”
他凑到徐凤年耳边,压低了声音。
“世子,咱们可以带那陈寒舟,去一趟紫金楼啊。”
“紫金楼?”徐凤年挑了挑眉。
“对!”褚禄山笑得更欢了,“那姜泥丫头性子烈,眼里揉不得沙子。
咱们只要让她亲眼看见,她那个完美的‘寒舟哥哥’,其实也是个会流连风月场所的俗人,她心里能不失望?能不膈应?”
“到时候,那小子在她心里的光环一碎,世子您再趁虚而入,好言安慰几句,这不就有戏了?”
徐凤年闻言,眼睛瞬间亮了。
“有道理!”
他一拍大腿,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奋和期待。
“就这么办!”
褚禄山凑得更近了些,讲道。
“世子,禄山还听说,那紫金楼最近新来了个花魁,那叫一个水灵,还是个雏儿呢!我特意给您留着呢……”
“行了行了,本世子现在没那闲工夫。”徐凤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姜泥对着陈寒舟巧笑嫣然的模样,心里堵得慌。
“你赶紧的,去把紫金楼的事安排好,要快!要让姜泥‘不经意’地看到!”
“得嘞!”褚禄山一看世子下了死命令,立马拍着胸脯保证,“世子您就瞧好吧!禄山办事,您放心!”
说完,他那圆滚滚的身子异常灵活地转了个身,迈着“哐当哐当”的步子,兴冲冲地跑去安排了。
……
另一边,演武场。
陈寒舟、老黄、南宫仆射三人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陈寒舟走到兵器架前,随手抽出一柄最普通的铁剑。
老黄则抱着他的宝贝剑匣,找了个角落的石凳坐下,一双浑浊的老眼看似随意,实则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的陈寒舟。
南宫仆射依旧是一身白衣,清冷孤傲,她没有坐,只是抱着双臂,静静地站在演武场的另一端,狭长的凤目里带着探究和审视。
陈寒舟对两人的注视恍若未闻,他持剑而立,闭上双眼,脑海中独孤九剑的精髓要义缓缓流淌。
片刻后,他睁开眼,动了。
没有起手式,也没有任何章法。
他只是随意地刺出一剑,挥出一剑,劈出一剑。
那动作,在寻常武人看来,简直是漏洞百出,杂乱无章,像是刚学剑的孩童在胡乱挥舞。
南宫仆射好看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这就是那个一剑斩杀十几名西楚死士的高手?
这也算法?
可不知为何,她又隐隐觉得,他每一剑的轨迹,都蕴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尤其是那股萦绕在剑尖,若有若无的锋锐之气,让她心头凛然。
而另一头,角落里的老黄,起初也是一脸的疑惑,可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就变了。
从疑惑,到凝重,再到骇然。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陈寒舟的每一个动作。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南宫仆射或许能看出些许剑意,但老黄,这位隐藏的剑道大宗师,看到的却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无招!
对,就是无招!
陈寒舟的剑法,看似随心所欲,杂乱无章,可每一招每一式,都不是为了进攻,也不是为了防守,而是为了“破”!
破尽天下万般武学!
老黄习剑数十载,自诩对剑道的理解早已登堂入室,可眼前这一幕,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看到,陈寒舟一剑斜斜刺出,那角度,那轨迹,分明是冲着枪法破绽去的!
他又一剑横削,看似平平无奇,却恰好能封死刀法的后续所有变化!
这……这怎么可能?
他没有对手,却仿佛在与天下间所有的兵器与招式为敌!
这已经不是“剑招”的范畴了,这是一种“剑理”!一种凌驾于所有招式之上的,无招胜有招的至高剑理!
此刻,老黄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难道自己当年真的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