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老黄心中惊疑不定之际,场中那个持剑而立的身影,缓缓收剑,转过身来。
当看清来人是陈寒舟时,老黄整个人都傻了,手里的酒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使劲眨了眨,怀疑自己是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陈寒舟?
这怎么可能!
三年前,他闲来无事,还指点过这小子几招剑法。
那天赋,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烂泥扶不上墙。
可现在,他一剑斩杀十数名西楚死士,剑气纵横,甚至隐隐引动了自己剑匣中名剑的共鸣!
这等剑道造诣,怎么会是那个天赋平庸的小子?
“寒舟?”
这时,徐凤年也总算回过神来,他扔下筷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去,围着陈寒舟转了两圈,啧啧称奇。
“我靠,真是你啊!不,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他一拳捶在陈寒舟结实的胸膛上,满脸都是惊喜和不可思议。
“还有,你怎么变得这么帅了?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陈寒舟看着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可能是开窍了吧。”
“开窍?”徐凤年撇了撇嘴,随即又抱怨起来,“我说,你杀那么快干嘛?我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陈寒舟闻言,更是无语。
“他们要杀你啊。”
“行吧行吧。”徐凤年摆了摆手,不跟他计较。
一旁的南宫仆射,那双狭长的凤目,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陈寒舟。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刚才那一剑之中,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意。
剑意!
是无数剑客终其一生都难以触及的东西!
此人年纪轻轻,境界也不过是金刚伪境,竟能领悟到这一层,当真是匪夷所思。
一时间,她那古井无波的心湖,竟生出了一丝好奇。
就在这时,一道憨厚的大喊声从远处传来。
“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正迈步,兴奋地朝这边跑来,正是徐龙象。
“黄蛮儿!”
徐凤年一看到自己的傻弟弟,脸上瞬间乐开了花,也顾不上陈寒舟了,转身便迎了上去,兄弟俩激动地抱在了一起。
趁着这个空档,老黄走到了陈寒舟面前,一双浑浊的老眼紧紧地盯着他,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小子,你什么时候领悟的剑意?”
陈寒舟闻言,眉梢微微一挑,脸上露出一抹茫然。
“剑意?我领悟了吗?”
老黄的嘴角抽了抽。
“做人要诚实,你跟老夫说实话。”
陈寒舟看着他,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真没有。”
他是真没说谎,太玄经讲究随心所欲,天下武学融会贯通,至于剑意那玩意儿,他还真没刻意去领悟过。
看着他那不似作伪的真诚眼神,老黄沉默了。
难道……真是自己感觉错了?
可剑匣的反应,又作何解释?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暂时将这个疑问压在心底,决定晚上找机会,亲自试探一番。
他就不信了,这小子还能在他面前藏得住!
众人没有在酒家多留,收拾一番后,便一同策马,朝着北凉王府的方向行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北凉王府。
王府门口,三道倩影早已翘首以盼。
正是红薯、青鸟和姜泥。
徐凤年一看到姜泥那张宜喜宜嗔的小脸,三年游历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脸上瞬间乐开了花,张开双臂就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泥人,想我了没……”
然而,预想中少女扑入怀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姜泥的目光直接越过了他,落在了他身后的陈寒舟身上。
她提着裙摆,快步跑到陈寒舟面前,小脸上写满了关切,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寒舟哥哥,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陈寒舟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两人旁若无人地互动着,那股自然的亲昵,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微妙。
徐凤年张开的双臂,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什么情况?
这小泥人,眼瞎了?没看到本世子回来了?
自己游历三年,九死一生,她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反而跑去关心一个下人?
徐凤年懵了,心里像是被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又酸又堵。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老黄,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问:“老黄,这什么情况?”
老黄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闻言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胡子,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把徐凤年拉到一边,含糊其辞地说道:“世子,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互相关心也正常嘛。”
“正常?”徐凤年眉毛挑得老高,指了指不远处那两人,“你管这叫正常?你看她看那小子的眼神,都快拉出丝来了!”
剑九黄干咳一声,眼神往红薯和青鸟那边瞟了瞟。
“世子要是不信,可以找红薯她们问问,她们天天在一块,最清楚不过了。”
徐凤年觉得有道理,却没有直接问,他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心头的不爽,大步流星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
片刻之后,徐凤年洗漱一番,换上一身舒适的锦袍,整个人又恢复了那副风流倜傥的世子模样。
他靠在软榻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青鸟。”
很快,一道清冷的身影走了进来。
“世子殿下。”青鸟躬身行礼,眼帘低垂,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坐。”徐凤年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开门见山地问,“我问你,姜泥跟寒舟,到底怎么回事?”
青鸟的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
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脑海里,闪过陈寒舟从姜泥屋子里出来的画面,一时间,心乱如麻。
她该怎么说?
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那世子会怎么处置寒舟大哥?
可若是否认……
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下意识的维护陈寒舟。
她沉默了许久,旋即,她的眼里闪过一抹内疚,抬起头,迎上徐凤年探究的目光了,讲道。
“没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什么波澜。
听到这个回答,徐凤年明显松了口气,靠回了软榻上,摆了摆手。
“行了,你下去吧。”
“是。”
青鸟转身离去,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
有了青鸟的“保证”,徐凤年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随后,他哼着小曲,走出屋子,带着众人溜达到了湖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榻上,惬意地眯起了眼。
还是家里好啊。
除了一旁站着的陈寒舟和姜泥有点碍眼以外。
这时,一道白衣身影悄然出现在他身旁,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之前说的,让我进听潮阁的约定,还算数吗?”
是南宫仆射。
徐凤年扭头看着她那张绝色容颜,嘴角微扬,点了点头应道。
“当然算数。”
随即,他话锋一转,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跟在我身边,保护我几天安全。”
南宫仆射闻言,那双狭长的凤目,下意识地朝一旁的陈寒舟瞥了一眼。
没有丝毫犹豫,她点了下头。
见她答应得如此干脆,徐凤年心里一阵得意。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一名下人匆匆跑了过来,躬身禀报。
“世子殿下,褚禄山将军来了。”
徐凤年吃了颗葡萄,点头讲道。
“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