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离开旧金山湾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
三艘货船以十二节的经济航速,在辽阔无垠的太平洋上向西航行。
天空是纯净的蔚蓝色,阳光炽烈,海面平静得如同巨大的蓝宝石。
船艏犁开的白色航迹和螺旋桨搅动的尾流,证明着它们正在这片寂静的蔚蓝上移动。
“北斗星号”舰桥内。
林承志、安德烈亚斯、詹姆斯·麦卡伦,以及“北斗星号”船长麦克和“南十字星号”船长,正围在海图桌前。
桌上摊开着大幅的太平洋海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了船队当前位置、预定航线、可能的风险区域以及计划中的汇合点。
阳光透过舷窗照射进来,在柚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我们目前在这里。”麦克船长用一根黄铜圆规的尖头点在海图上,位于旧金山西南偏西约三百海里处。
“航向255,航速十二节。按此速度,预计四天后抵达与‘的的喀喀号’的汇合点,坐标北纬32度,西经145度。”
林承志俯身看着海图。
航线避开了主要的太平洋商船航线,选择了一条相对偏僻但水深足够的路径。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少与其他船只遭遇的可能性,降低暴露风险。
“气象情况?”林承志问。
“未来三天,预计都是晴天,风力二到三级,海况良好。”麦克回答道。
“但太平洋的天气说变就变,尤其是进入中太平洋后,夏季也可能有热带风暴生成。
我们已经让无线电员每天定时接收檀香山和关岛的气象报告。”
“无线电通讯状况?”林承志看向麦卡伦。
麦卡伦推了推眼镜:“设备工作正常,我们依然保持严格的无线电静默。
只在每天格林尼治时间零时(即船队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开机十五分钟。
接收奥托先生从旧金山发来的加密简报,以及圣殿骑士团可能传递的信息。
不发报,除非紧急情况。”
林承志点点头。
无线电是他们与后方保持联系的唯一快速手段,但也可能暴露位置,必须慎用。
“关于那个失踪的技工‘老周’,”安德烈亚斯接口,声音低沉。
“‘天狼星号’进行了三遍彻底搜查,包括每一个货舱、储物间、通风管道甚至压载水舱,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陈大勇审问了与他同舱的另外三名技工,他们都说老周在启航前夜一切正常,没有异常言行。
唯一的线索是,有人隐约记得在浓雾中启航时,好像看到后甲板附近有人影晃动,但不能确定是不是老周。”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在启航后不久,自己跳海了?”
南十字星号的船长,一个叫哈里森的中年美国人,皱眉道。
“为什么?如果是内应,任务还没开始就自杀?不合逻辑。”
“除非……”麦克船长缓缓说道。
“他的任务不是留在船上搞破坏,而是……把我们的出发时间、船队编成、甚至航线的大致方向,传递出去。”
舰桥内顿时一静。
如果老周是“蝉”或其他势力安插的耳目,他的任务可能仅仅是确认船队启航,并将初步情报传递回岸上的同伙。
然后,同伙再通过其他方式,比如提前布置在航线上伪装成商船或渔船的侦察船,继续跟踪,或者通知在海上埋伏的袭击者。
跳海自杀,是为了灭口,确保即使被捕也不会泄露更多。
“这附近海域有岛屿或礁石吗?”林承志立刻问道。
麦克雷船长查看海图,摇头:“最近的可供登陆的岛屿也在两百海里以外。
而且当时浓雾弥漫,水温很低,跳海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就是有接应。”安德烈亚斯断言。
“附近一定有艘小船在等他。雾那么大,我们的了望哨很难发现。”
林承志的手指在海图上轻轻敲击。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他们的航线方向可能已经泄露。
虽然具体的经纬度坐标不可能靠目测确定,但大致航向和船速是可以估算的。
对手只要在广阔的太平洋上撒开一张网,或者在几个关键航路节点守株待兔,就很有可能再次捕捉到他们的踪迹。
“改变航线。”林承志果断下令。
“向西南偏南修正十五度。航速提升到十四节。
我们要在敌人重新定位我们之前,拉开距离,脱离其预估的航迹带。”
“是!”两位船长齐声应道。
麦克立刻走到传声筒前,向轮机舱下令提速。
哈里森船长也匆匆离开,返回“南十字星号”执行新指令。
“安德烈亚斯,”林承志继续下令。
“通知‘天狼星号’和‘南十字星号’,从即刻起进入二级戒备状态。
了望哨加倍,重点观察海平面有无可疑船只。
所有隐蔽武器检查保养,随时准备启用。
夜间实行严格的灯火管制。”
“明白。”安德烈亚斯转身去传达命令。
舰桥里只剩下林承志和麦卡伦。
“林先生,”麦卡伦忧心忡忡地说道。
“如果航线已经泄露,我们与‘的的喀喀号’的汇合点也可能不安全。
是否要改变汇合坐标?”
林承志沉思片刻:“暂时不用。汇合点距离现在还有四天航程,而且坐标只有圣殿骑士团和我们知道。
如果连这个都泄露了,那说明问题出在更高层。
先按原计划走,但接近汇合区域时要格外小心,先派小艇侦查。”
“麦卡伦,组织随行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在航行期间不要闲着。”林承志吩咐着。
“可以利用这个时间,进一步熟悉我们携带的技术资料,讨论未来在中国的应用方案。
甚至……开始起草一些初步的工厂建设、人员培训计划。
我们要让这次航行,也成为一次战前准备。”
“好的,我立刻去安排。”麦卡伦领命离开。
船队已经深入太平洋。
回头望去,北美大陆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下,四周只有蔚蓝的海水和天空。
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寂感,伴随着巨大的自由和同样巨大的责任,同时涌上心头。
“先生。”麦克船长走过来,递给他一个单筒望远镜。
“三点钟方向,大约十海里外,好像有点东西,您看看。”
林承志接过望远镜,调整焦距,向着船长指示的方向望去。
蔚蓝的海面上,在望远镜的视野边缘,一个微小的黑点闯入。
那似乎是一根桅杆的顶端,非常遥远,几乎与海天线融为一体。
“是船吗?”林承志问。
“可能是,但太远了,看不清楚。”麦克雷船长脸色凝重。
“这个位置,偏离主要商路很远。
如果是商船,很可能是迷航或者机械故障。
但也不能排除是……别的什么。”
那根桅杆顶端似乎没有悬挂任何旗帜,而且一直保持相对静止,没有明显移动的迹象。
“它在我们的航向侧前方,距离较远。”林承志分析道。
“如果我们保持原航向,不会和它交汇。但它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很可疑。”
“要不要派‘天狼星号’上的快艇过去看看?”麦克雷提议道。
“快艇速度快,一个来回也就两三个小时。”
林承志思考着这个提议的利弊。
派小艇侦查可以获得确切信息,但也会暴露船队位置,并且让侦查人员陷入风险。
“暂时不要。”林承志最终决定。
“传令各船,保持航向航速,加强了望。
如果那艘船有向我们靠近的迹象,立刻报告。
同时,通知无线电室,准备紧急发报设备,设定好遇险求救频率和我们的识别码,以防万一。”
“是。”麦克船长领命,匆匆返回舰桥内部。
林承志继续用望远镜观察着那个遥远的小黑点。
它依然静静地待在海平线上,像一枚不祥的黑色图钉,钉在这片蔚蓝的画布上。
是偶然出现的迷航船只?
是光明会或日本方面提前布置的侦察船?
还是……圣殿骑士团安排的护航船“的的喀喀号”提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