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街道两旁房屋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成一片片深浅不一的暗区。
空气骤然变得凝滞，充满危险的张力。
比利几个人，堵死了林承志的前路和后路。
两个校外青年穿着脏兮兮的工装，体格健壮，眼神凶狠，一看就是经常打架斗殴的角色。
“比利，你想做什么？”林承志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围住他的四人。
他的大脑在飞速计算着距离、对方可能的行为以及自己的应对策略。
硬拼是绝对不明智的，力量悬殊太大。
“我想做什么？”比利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林承志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脸上。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样子！
一个拖着猪尾巴的黄皮猴子，凭什么在学校里出风头？
凭什么和艾丽丝走得那么近？
凭什么连施耐德先生都对你另眼相看？！”
比利的声音激动尖锐，充满种族主义的侮辱和个人的嫉妒。
身后的汤姆和那两个校外青年也跟着哄笑起来，摩拳擦掌。
“凭知识和能力，比利同学。”林承志的声音依旧平稳，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而非像你这样，只会聚集他人，逞匹夫之勇。
这并不能让你赢得尊重，只会显得你更加……可怜和可悲。”
“你他妈说什么？！”比利被彻底激怒了。
“可怜和可悲”这个词，深深刺痛了他那颗被嫉妒和自卑啃噬的心。
比利猛地伸手，用力推向林承志的胸口，“我看你是欠揍！”
林承志在他手臂发力前的一瞬间，身体微微一侧，脚下悄无声息地一勾。
他用的力道和角度极其巧妙，基于物理原理、对人体重心和杠杆作用的精准利用。
比利只觉得一股不大的力量牵引下盘，推空的同时，重心不稳，“哎呦”一声，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比利！”
“小子你敢动手？！”
汤姆和那两个校外青年见状，怒吼着就要冲上来。
“住手！”
一个清脆而充满怒意的女声响起！
只见艾丽丝·施耐德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因为愤怒和奔跑而涨得通红。
她毫不犹豫地冲到林承志身前，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母鸡，怒视着比利等人：“比利·汉森！你们想干什么？！四个人欺负一个人，你们还要不要脸？！”
艾丽丝的突然出现，让比利等人措手不及。
他们可以不在乎林承志，但不能不在乎艾丽丝，毕竟她是本地体面商人的女儿。
“艾丽丝，这不关你的事！”比利稳住身形，恼羞成怒地喊道。
“是这个中国佬先动手的！”
“我亲眼看到是你先推的林！”艾丽丝毫不退让，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而且我听到了你说的话！充满偏见和侮辱！我会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父亲，还有霍普金斯校长！”
听到要告诉校长和施耐德先生，比利和他同伴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们只是学生和小混混，还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
“我们走！”比利恶狠狠地瞪了林承志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这事没完”的怨毒，悻悻地带着人离开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街角，艾丽丝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担心地看着林承志。
“林，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我没事，艾丽丝。”林承志摇了摇头。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
“谢谢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的围裙忘在工坊了。”艾丽丝拍了拍胸口，仍有些后怕。
“幸好我回来了！比利他们真是太可恶了！就因为科学展览和……和……”
她脸微微一红，没有说下去，意思很明显，因为和林承志走得近。
林承志看着艾丽丝，真诚地说：“真的很感谢你，艾丽丝。你又帮了我一次。”
艾丽丝摆摆手，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林，你要小心。比利他们家……和霍华德先生家是远亲。我担心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霍华德先生！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林承志的眼神微微一凝。
看来，比利的挑衅，背后果然有那只无形之手的影子。
是因为自己与施耐德家接触加深，引起了对方更强烈的忌惮和打压吗？
“我会小心的。”林承志点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返回威尔逊牧师家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默。
经历了刚才的冲突，一种同仇敌忾的情谊在无声中滋长。
快到威尔逊牧师家时，艾丽丝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林，他们……他们经常这样对你吗？因为你的……身份？”
林承志沉默了片刻，望着天边最后一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霞光，缓缓说道：“不算经常，但也并非偶然。
艾丽丝，这个世界并非处处公平。
偏见和歧视，就像隐藏在光明下的阴影，无处不在。”
林承志看向艾丽丝，语气平静带着一丝沧桑：“但对我来说，这些不算什么。
我来自一个曾经无比辉煌，如今却备受欺凌的国度。
我亲眼见过、听说过更多的苦难和不公。
我漂洋过海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忍受这些，而是为了学习如何让我的祖国，让我的同胞，将来不必再忍受这些。”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沉重的鼓点，敲在艾丽丝的心上。
爱丽丝看着身边这个沉静的东方少年。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瘦削肩膀上所背负的、与周围所有同龄人都截然不同的、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责任与使命。
那不是少年人的空想，而是一种融入骨血般的坚定。
“林……”艾丽丝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安慰显得苍白，鼓励又似乎多余。
“快回去吧，艾丽丝。”
林承志在威尔逊牧师家的栅栏外停下脚步，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天色不早了。再次感谢你。”
看着艾丽丝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林承志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他转身，推开栅栏门，走向在夜色中如同沉默堡垒般的白色木屋。
今天的冲突虽然暂时化解，但隐患已经埋下。
比利，或者说他背后的霍华德，绝不会善罢甘休。
自己，也绝不会永远被动挨打。
林承志摸了摸怀中那张坚硬的名片，卡尔·施耐德。
他又想起了父亲信中提及的“美华商会”。
明处的敌人，暗处的窥视，远方的触手……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将他推向一个必须更快、强势崛起的境地。
他需要资本，需要技术，需要属于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