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汐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像一片被风雨打落的枯叶。
司机透过后视镜频频朝她瞥来。
目光里混杂着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嘴角翕动了几次,还是忍不住开口。
“小姐,你说的那个地址——。”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还带着几分提醒。
“——那可是,顶级的富人区,你——。”
话说到一半,他没再说下去。
夏雨汐的身体瞬间僵住,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
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了臂弯里。
车窗外,冰冷的霓虹灯渐渐密集起来。
如同无数双窥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
“我劝你——还是别去那儿。”
司机叹了口气,语气里含着一丝的无奈。
“那地方,不是我们普通人能靠近的,更别说进去了。”
夏雨汐当然知道。
冷泽榕的别墅,安保严的如同堡垒,闲人怎么可能进去。
司机又一次,从后车镜里打量着她。
衣衫褴褛,身上沾满泥泞和暗红的血迹,脚上还沾着路边的污秽。
就这副模样靠近那片区域,都显得荒诞可笑。
司机嘴角扯了一下,还想进那个地方——。
他哪里知道,夏雨汐除了那里,她无处可去?
那里对夏雨汐来说是牢笼。
更可笑的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地方。
突然,刺耳的警笛声,从前方传来。
夏雨汐浑身一颤,如同惊弓之鸟。
手指本能地扣住了冰冷车门的把手,下意识就要去拉车门。
“别怕,不是冲你来的。”
司机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声音带着安慰的急迫。
“前面路口出车祸了。”
司机的话音刚落,货车也在逐渐的减速。
透过雨水冲刷的车窗。
夏雨汐的目光,瞬间被前方混乱的现场攫住。
几辆警车灯刺目地旋转着,照亮了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车身被撞得面目全非。
那辆车——她感到好熟悉。
猛地抓住司机的手臂。
“停车!停车!”
一声嘶哑的尖叫,冲破了她的喉咙。
货车司机懵懵地看着她。
“师傅,我要下车。”
司机不耐烦的说。
“下去就别上来了。”
夏雨汐默默地点了下头。
货车还未完全停稳,夏雨汐已经像一道绝望的影子,猛地拉开了车门。
一头扎进冰冷的滂沱大雨之中。
雨水瞬间将她浇透,单薄的衣衫,紧贴在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警戒线拉起,警察们正全神贯注地,处理着惨烈的现场。
没人注意到警戒线外,那个浑身湿透,如同幽灵般僵立的女孩。
她死死盯着那辆变形的轿车。
驾驶室的安全气囊已经爆开。
上面沾染着刺目的猩红。
而那个男人满脸是血。
额角撕裂的伤口,还在汨汨冒着血水,混合着雨水不断的流下,糊了半张脸。
他正对着车窗外的一名警察,神情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声嘶力竭地比划着什么,扭曲的脸上,写满了惊怒和一种疯狂的指控。
顺着他那只沾满血污,剧烈颤抖的手指。
夏雨汐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越过狼藉的路面,猛地盯住了不远处倒在湿冷路边的两个身影。
啊——。
夏雨汐赶紧捂住嘴。
是那对善良的老人。
老婆婆的身体不自然的扭曲着,一动不动地躺在那。
老爷爷的一条腿,明显变了形。
却用尽全力,艰难地,一寸寸朝老伴的方向爬行。
身后托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夏雨汐的耳边“嗡”的一声巨响。
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被瞬间抽离掉了。
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般闷响。
血液也瞬间凝固了。
身体里彻骨的寒,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就在这时,爷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挣扎着抬起头。
那双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穿过雨幕,对上夏雨汐惊恐绝望的视线。
没有怨恨,只有近乎哀求呼唤。
“快——走——。”
他的唇艰难地开合着,没有声音。
但夏雨汐清晰地“听”到了,那无声的呐喊。
“小姐,你不能站在这里。”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猛地从斜侧里伸出。
铁钳般拽住了,夏雨汐湿透冰冷的手臂。
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啊——。”
她踉跄着回头,正对上一张陌生警员的脸。
警员锐利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夏雨汐。
衣衫沾满泥泞和不明的暗渍,狼狈不堪,还赤着双脚。
他皱着眉道。
“这里是事故现场,很危险,请你立刻离开。”
语气带着命令。
因职业的敏感度,他又看了看夏雨汐。
这次让他捕捉到,夏雨汐的状态好似有点不对劲。
随即声音缓和了些,又询问道。
“你——需要帮助吗?”
夏雨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此刻很想尖叫,很想指认眼前那个恶魔。
但她又怕自己不明的身份,曝光后带来不必要的灾祸。
就是她短暂的沉默,给了车里男人绝佳的机会。
“警察,就是她。”
一声嘶哑的怨毒声,猛地从变形的轿车驾驶室里炸开。
那个满脸血的男人,不顾一切地探出半个身子。
手指像淬毒的利箭,疯狂地指向雨幕中僵立的夏雨汐。
“就是这个贱人,是她突然冲出来,才害的我们撞了人,是她,警官千万别让她跑了。”
刷——。
所有人的目光。
警察,救护人员,甚至远处的围观者都如聚光灯般。
带着震惊,审视,怀疑,愤怒,齐刷刷地聚焦在夏雨汐的身上。
这无形的压力,将她单薄的身体瞬间压垮。
警员攥她的手更紧了,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分贝。
“这位小姐。”
“请你立刻配合我们的调查。”
说完,他就从腰间掏出了一副手铐。
“咔”的一声,扣在了夏雨汐的手腕。
夏雨汐顿时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老爷爷无声的“快走。”
还有男人狰狞的指控,在疯狂的撕扯着。
瞬间求生的本能,让她猛地爆发出了,最后的一丝力气。
试图想挣脱那只被钳制的手。
但——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