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坐在院门口的石墩上,看着手里那包刚从供销社换来的当归,纸包里只有薄薄几片,边角还碎了不少。他叹了口气,把当归塞进怀里,指尖残留着药材干燥的气息。练太极这阵子,陈师傅提过几次,若想把内劲练得扎实,最好配合药浴——当归、黄芪、杜仲,再加点活血化瘀的草药,能补气血,缓解练功后的酸胀。可这年头,药材金贵,统购统销的政策卡得严,别说配齐一整套药浴方子,就是单买一味当归,都得托关系、凭票证,还未必能拿到好货。
他低头揉了揉膝盖,那里还隐隐作痛。昨天练“揽雀尾”时,陈师傅说他“膝劲不足”,让他多练“提膝独立”,结果站了不到十分钟,膝盖就酸得像灌了铅。这要是在以前,他喝点灵泉水就能缓过来,可最近灵泉水消耗得快,空间里的储备见了底,他不敢再大手大脚。
“沈言!”傻柱从胡同口跑过来,手里挥着张纸条,“看我给你带啥了?”
是张药材供应站的批条,上面写着“黄芪二两,杜仲一两”,盖着鲜红的公章。傻柱拍着胸脯:“我托我三大爷弄的,他在药材站有熟人。够你练几天的不?”
沈言心里一热,把批条小心翼翼折好:“够了,太够了。谢了傻柱。”
“谢啥,”傻柱摆摆手,“你那太极练得挺好,哪天也教教我?我看你打拳时慢悠悠的,不像我,一动就喘。”
沈言笑了:“你得先站桩,能站半小时再说。”
傻柱脸一垮:“还是算了吧。”
拿着批条去药材站,售货员是个戴眼镜的姑娘,翻了半天药柜,才找出一小包黄芪,根须短,还带着不少泥沙。“就这些了,统购的货,都这样。”她说着,又从抽屉里摸出个小纸包,“这是我自己攒的杜仲,给你吧,不值钱。”
沈言打开一看,杜仲切片厚实,断面还带着丝,是好货。他连忙塞了两斤粮票过去,姑娘却摆手:“不用,我爸是老中医,家里还有。看你是练家子,不容易。”
攥着药材往回走,沈言心里暖烘烘的。这时代的日子苦,可总有人愿意搭把手,像暗夜里的星星,不亮,却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回到家,他把黄芪、杜仲和之前攒的当归、枸杞一股脑倒进砂锅,加了灵泉水,慢慢熬着。药香袅袅升起,混着灵泉水的清冽,在屋里弥漫开来。他脱了外衣,膝盖以下浸在药汤里,一股暖意顺着毛孔往里钻,膝盖的酸胀渐渐消了,连带着浑身的疲惫都散了不少。
这药浴缺了好几味主药,按陈师傅的方子,该有牛膝、桑寄生,最好再来点红花。可他已经很满足了——有这些,总比硬扛着强。
正泡着,院门外传来陈师傅的声音:“小沈在家吗?”
沈言赶紧擦了擦腿,套上裤子开门。陈师傅手里提着个布包,走进来就问:“药浴练了没?”
“正熬着呢。”沈言指了指厨房。
陈师傅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包药材,标签上写着“牛膝”“独活”。“我托人从郊区弄的,野地里挖的,比统购的管用。”他把药材往桌上一放,“你小子别硬撑,内家拳看着柔,耗的是内里的气血,不补回来,练久了伤根基。”
沈言鼻子一酸:“陈师傅,这太贵重了……”
“拿着。”陈师傅瞪了他一眼,“我年轻时候,比你还能折腾,结果落了病根,下雨天就腿疼。你想重蹈覆辙?”
他坐在炕沿上,看着砂锅咕嘟咕嘟冒泡泡,忽然说:“以前我跟师父学拳,药浴用的药材都是自己上山采,春分挖黄芪,霜降采杜仲,啥时候采啥药,错不了。现在倒好,想买根像样的牛膝都得托关系。”
“统购统销嘛,都这样。”沈言说。
“也不全是坏事。”陈师傅哼了一声,“至少不会有人乱采药材,山里的东西能喘口气。”他忽然笑了,“我那时候,为了抢一味野山参,跟人在长白山冻了三天三夜,现在想想,不值当。”
药熬好了,沈言给陈师傅倒了杯灵泉水泡的茶。老头喝了两口,眼睛一亮:“你这茶……有点意思,哪买的?”
“家里寄的。”沈言含糊道。他不敢说,这水是空间里的,能生肌活血,比任何补药都管用。
陈师傅没追问,只是说:“你这身子骨,得好好养。练太极,不是拼狠劲,是拼活得久。我师父活到九十,每天还能打一套拳,就因为他懂得‘养’。”
沈言点点头。他想起自己空间里的灵泉,想起那些自己种的蔬菜,想起傻柱给的批条,想起药材站姑娘塞的杜仲。这时代缺这少那,可总有办法补上——不是靠抢,不是靠囤,是靠人心换人心。
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早上站桩,傍晚练拳,晚上用药浴泡腿。药材快没了,胡同里的张大妈就把自己攒的枸杞塞给他;灵泉水快喝完了,他就去后海挑干净的水,再兑点空间里的存货,省着用。
有天练“单鞭”,他忽然觉得腰胯松了,劲能顺着腿传到脚底,再从脚底弹回来,像皮球落地又弹起。陈师傅在旁边看着,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核桃转得更快了。
“有点意思了。”他说。
沈言心里一动。他知道,这不是药浴的功劳,也不是灵泉水的功劳,是日子磨出来的——在缺医少药的年月里,学会了等,学会了凑,学会了用有限的东西,活出无限的韧性。
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后海边上打拳,周围站满了人。有傻柱,有药材站的姑娘,有陈师傅,还有好多不认识的人,都跟着他慢慢比划。太阳升起来,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一片会动的森林。
醒来时,窗外的天刚蒙蒙亮。他摸了摸膝盖,不酸了。砂锅还在灶上,药香混着晨光,飘得很远。
他知道,以后的日子还会苦,药材还会缺,气血还会耗。可只要这口气不散,这拳就还能练下去。就像这时代的日子,看着难,慢慢熬,总能熬出点甜来。
沈言起身,推开院门。胡同里,陈师傅已经在打拳了,晨光洒在他身上,慢悠悠的,像幅画。沈言走过去,跟着他,抬手,起势。
一招一式,不急不躁。
因为他知道,路还长,日子还慢,有的是时间,把这太极,把这日子,慢慢练,慢慢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