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是被院里的吵嚷声惊醒的。
天刚蒙蒙亮,窗纸还透着层青灰色,中院就炸开了锅。他披了件外衣坐起来,就听见贾张氏那标志性的尖嗓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秦淮茹!你个丧门星!是不是你偷了我腌的咸菜?我昨儿刚腌好的芥菜,坛子盖都没盖严,今儿一瞧,少了小半坛!”
沈言揉了揉太阳穴,往窗外瞥了眼。院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三大爷阎埠贵揣着手站在自家门口,眼神在贾张氏和秦淮茹之间转来转去,活像只算不准账的老狐狸;一大爷易中海背着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显然又在琢磨怎么“一碗水端平”;傻柱站在秦淮茹旁边,梗着脖子瞪贾张氏:“你凭什么说是秦姐偷的?我秦姐不是那样的人!”
秦淮茹红着眼圈,手里还攥着刚洗完的衣裳,低声道:“贾大妈,我没拿您的咸菜。昨儿我带棒梗去我妈家了,后半夜才回来,您问问院里的人,我是不是刚进门?”
“谁能给你作证?”贾张氏往地上啐了口,“我看就是你!家里快揭不开锅了,就惦记着别人家的东西!我告诉你,别以为傻柱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
沈言看得直叹气。这院里的事,多半是“芝麻大的事,西瓜大的闹”。他倒了杯凉水喝着,就听见阎埠贵慢悠悠地开口:“依我看呐,贾大妈,您先别急着定罪。咸菜这东西,说不定是被猫啊狗啊叼走了呢?前儿我还瞧见房顶上有只野猫,眼珠子亮得跟灯似的……”
“放屁!”贾张氏唾沫星子横飞,“我那坛子高,猫够得着吗?再说了,哪只猫能叼走小半坛?我看就是有人手脚不干净!”她说着,眼睛又剜向秦淮茹,“有些人啊,表面上装得贤良淑德,背地里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秦淮茹的眼泪“啪嗒”掉在地上,哽咽道:“我真没拿……”
傻柱急了,扬手就要揍贾张氏,被一大爷死死拉住:“傻柱!你干什么?还嫌事不够大?”易中海转向贾张氏,语气沉了沉,“贾大妈,没有证据的事,不能乱说。秦淮茹不是那样的人,许是你记错了,再去屋里找找?”
正吵着,二大妈从东厢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根纳了一半的鞋底:“我说句公道话,昨儿后半夜,我起夜瞧见刘大爷家的二小子在院里晃悠,那孩子,平时就爱偷摸拿别人家的东西……”
“你少扯!”贾张氏立刻转移了火力,“刘大爷家二小子才八岁!能搬动我那坛子?我看是你想帮秦淮茹脱罪!”
院里顿时又乱成一锅粥,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星子飞得比菜市场还热闹。沈言放下水杯,索性推开门走了出去——再不开门透气,他怕自己被这股子烟火气闷死。
他一露面,院里的争吵声竟停了半秒。沈言没理会众人的目光,径直往大门口走,假装要去打水。刚走到影壁墙,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小当和槐花,两个小姑娘缩在墙角,捂着嘴偷笑。
“姐,你看贾奶奶又骂人了……”槐花小声说。
“嘘,别让她听见。”小当拉了拉妹妹的手,“上次我偷摘了她家的石榴,被她追着骂了半条胡同……”
沈言挑了挑眉,没作声。他走到压水井旁,摇着把手打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西厢房的后窗,有个黑影闪了下——是刘大爷家的二小子,正鬼鬼祟祟地往怀里塞着什么,嘴角还沾着点深绿色的渣子。
沈言心里了然,却没声张。这院里的账,从来算不清,他掺和进去,只会惹一身腥。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贾张氏发出一声尖叫:“我的咸菜!我的咸菜坛子!”
众人涌过去一看,只见贾张氏家的窗台上,咸菜坛子被打翻在地,坛底还剩小半坛咸菜,旁边扔着块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显然是被狗舔过。贾张氏气得浑身发抖,却再也说不出是秦淮茹偷的,只能骂骂咧咧地收拾碎片。
一大爷趁机打圆场:“好了好了,误会一场!许是夜里招了野狗,大家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秦淮茹红着眼圈谢了傻柱,低着头往家走;贾张氏还在嘟囔着“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狗”;阎埠贵摇着头回了屋,嘴里念叨着“一坛咸菜,值两斤棒子面呢”。
沈言打满两桶水,慢悠悠地往回走。刚到门口,就见三大爷阎埠贵追了上来,脸上堆着笑:“小沈啊,你看今儿这事,是不是挺热闹?”
沈言“嗯”了一声,等着他下文。
阎埠贵搓着手,凑近了些:“我瞅着你这几天总往城外跑,是不是有什么好营生?带上三大爷呗?你看我这一家子,五张嘴等着吃饭,不容易啊……”
沈言淡淡道:“就是去郊区收点野菜,换点粮票,没什么赚头。”
阎埠贵显然不信,还想再问,就听见自家屋里传来三大妈的声音:“阎埠贵!你死哪儿去了?儿子上学要带的窝头还没蒸呢!”
三大爷脸一僵,嘟囔着“就来就来”,一溜烟跑回了家。
沈言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这院里的人,就像一群围着米粒打转的蚂蚁,每天为了点吃的、穿的、用的,斗来斗去,吵吵闹闹,却也在这吵闹里,活出了自己的“滋味”。
上午去厂里交报表,刚进门就撞见傻柱。他眼圈发黑,显然是没睡好,见了沈言,难得没咋咋呼呼,只是闷声道:“沈哥,谢了。”
沈言一愣:“谢我什么?”
“昨儿夜里,我看见你在影壁墙那儿站着,”傻柱挠了挠头,“刘小子偷咸菜那事,肯定是你没说出去。不然贾张氏知道了,非闹到刘大爷家不可,到时候两家又得打起来。”
沈言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上班去吧,迟到了又要扣工资。”
傻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哎!”
下午回院时,院里又换了番景象。秦淮茹端着一碗白面,送到贾张氏家,低声下气地说:“贾大妈,我娘家送了点面,给您尝尝。早上的事,您别往心里去……”
贾张氏沉着脸,却没把碗推回去,只是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沈言路过时,正听见阎埠贵跟二大爷刘海中念叨:“你瞧秦淮茹这招,高!一碗白面,既堵了贾张氏的嘴,又落了个贤惠的名声,傻柱以后更得对她死心塌地……”
二大爷捋着不存在的胡须,点头附和:“嗯,这女人,不简单。”
沈言摇了摇头,回了自己的小屋。他从空间里拿出个刚成熟的苹果,擦了擦就咬了一大口。甜丝丝的汁水顺着喉咙流下去,把院里的那些家长里短,都冲得烟消云散。
夜幕降临时,院里总算安静了。沈言坐在窗前,看着月光爬上对面的屋顶,听着远处传来的梆子声——一更天了。
隔壁传来秦淮茹低声哄棒梗睡觉的声音,隐约还有傻柱哼着跑调的小曲,在院里劈柴。贾张氏家的灯忽明忽暗,许是在缝补衣裳。三大爷家传出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响,不用问,准是在算今天的开销。
沈言拿起那本没看完的书,就着油灯的光翻着。窗外的风拂过树梢,带着点槐花的香。他忽然觉得,这四合院的日子,就像他空间里的庄稼,吵吵闹闹是肥料,家长里短是雨露,看似乱糟糟的,却总在不经意间,透着股烟火气的“生机”。
至于那些藏在夜色里的事,就让它们随着月光,悄悄落在青砖地上吧。天一亮,院里还会有新的争吵,新的算计,新的“热闹”——这,才是四合院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