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王萧景琰那声嘶力竭的“焚城”命令,并非真要放火烧毁金陵,而是启动了他与黑塔预留的、最为恶毒的最后手段——将剩余所有未经稀释的浓缩黑水,通过金陵城下错综复杂的废弃水道系统,倾泻入贯穿全城的几条主要河流与地下水源!
此计若成,黑水之毒将随着水流迅速污染全城水源,其毒性远非之前投毒可比。届时,不仅饮用者会快速异变成怪物,就连接触者也会被严重腐蚀、感染,整个金陵城将在极短时间内化为一座真正的死城、鬼域!这是真正的同归于尽,是疯狂到极致的毁灭!
命令下达,潜伏在城中各处的最后一批黑塔死士,以及被靖南王牢牢控制的少数漕帮核心亡命徒,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如同钻入地下的毒蛇,利用对地下网络的熟悉,悄然向着几个预设的黑水储存点和关键水道节点摸去。
然而,萧煜与林文正,对此并非毫无防备。
早在北固山事件后,萧煜便已命人暗中重新勘测了金陵城的地下水利图谱,尤其是那些年久失修、易于被利用的废弃通道。结合沈薇提供的关于黑水特性(惧火、畏强光、活性依赖特定能量环境)的信息,他与林文正早已制定了好几套应对此类极端情况的预案。
几乎在靖南王发出“焚城”命令的同时,数道指令也从西山别苑与钦差行辕同时发出:
命令一(萧煜):命“破甲营”分出一支精锐,携带大量生石灰、火油及特制的水泥封堵材料,由熟悉地下情况的向导带领,立刻进入地下网络,抢占关键节点,遇黑塔死士,格杀勿论!若发现黑水储存点,以火油焚毁,或以石灰、水泥混合封堵!
命令二(林文正):动用官府力量,紧急通告全城百姓,即刻起严禁饮用河水、井水,所有用水需经煮沸!同时,组织衙役和兵丁,于各主要河道入口、水闸处设立防线,投放大量石灰净化水质,并严密监视水面异常。
命令三(萧煜致沈薇):将已知黑水特性及“缚灵浆”的应急使用方法,通过韩青火速送至“济世堂”,请求沈薇提供技术指导,并尽可能配制更多净化药剂,支援地下行动与水面防线。
“济世堂”内,血腥与药味依旧浓重。沈薇刚刚为一名被怪物咬断手臂的兵士完成了截肢手术,动作利落地缝合着创面。韩青带着萧煜的命令和一小队负责执行地下任务的“破甲营”士兵,找到了她。
听完韩青急促的叙述,沈薇手上动作未停,眼神却骤然锐利如刀。
“黑水惧烈阳、畏真火,强光长时间照射亦可使其活性衰减。浓缩黑水能量聚合度高,直接焚烧可能引发剧烈爆炸,需先用大量生石灰中和其腐蚀性,再以小火引燃。”她语速极快,清晰地将关键信息道出,“‘缚灵浆’对浓缩黑水效果最佳,但存量有限,可用于处理小规模泄漏或保护突击队员。”
她示意阿木取来仅剩的两瓶高浓度“缚灵浆”原液和几张写有简易净化药水配方的纸张,交给带队的军官。“将此药液稀释十倍,涂抹于兵刃、盾牌之上,可短暂抵御黑水侵蚀。配方上的药水,虽不能根除毒性,但大量喷洒可延缓其扩散速度,为封堵争取时间。”
那军官郑重接过,如同接过救命符咒,向沈薇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立刻带人转身冲入通往地下的入口。
沈薇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她转身,对满身血污、面露疲态的伙计们说道:“还没到休息的时候。阿木,带人立刻按这个新配方,熬制药水,越多越好!其他人,继续救治伤员!”
她知道,地面上的惨烈厮杀关乎个体存亡,而地下的无声战争,则决定着整座城市的命运。她必须在这里,守住这最后的救治堡垒,同时为地下的勇士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援。
幽深、潮湿、散发着霉烂气味的地下通道中,一场截然不同的战斗已然打响。
“破甲营”的士兵们三人一组,两人持盾护卫,一人背负材料,在火把跳跃的光芒中,沿着预定的路线快速推进。通道狭窄,黑暗中不时传来弩箭破空的厉啸与短兵相接的铿锵之声——那是与同样潜入地下的黑塔死士遭遇了!
战斗残酷而短暂。黑塔死士悍不畏死,招式诡异,但在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军中精锐面前,尤其是在他们的兵刃盾牌上涂抹了能克制黑水的“缚灵浆”稀释液后,优势不再明显。往往几声闷响与惨叫后,通道便重归寂静,只留下几具迅速被同伴拖走的尸体。
他们成功地抢占了一处又一处的关键水道节点,将带来的水泥混合着石块迅速封堵住可能泄水的岔道。在一处较大的、被黑塔用作临时储存点的地下石窟中,他们发现了数个散发着浓烈腥臭的黑色陶瓮。
“是黑水!按沈大夫说的做!”带队校尉厉声下令。
士兵们立刻将大量生石灰投入陶瓮周围,中和弥漫的腐蚀性气息,随即用长杆小心翼翼地将陶瓮推倒,让粘稠的黑水流淌到预先铺好的、浸满火油的干柴上。
“点火!”
火把掷下,烈焰轰然腾起!黑水在火中剧烈地翻滚、扭曲,发出“嗤嗤”的怪响,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但终究被火焰一点点吞噬、焚化!
类似的场景,在几个不同的地下节点同时发生。尽管也有士兵因操作不慎或被死士偷袭而伤亡,但整个“焚城”计划的执行,遭到了强有力的阻击和破坏,进度远低于靖南王的预期。
地面上,官府的行动也在紧张进行。主要河道的入口处,大量的石灰被投入水中,白色的混浊迅速扩散开来。衙役和兵丁们手持长杆、渔网,紧张地巡视着水面,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的黑色油污或翻涌,便立刻报告,并尝试用沈薇提供的净化药水进行喷洒处理。
全城禁饮生水的命令造成了新的恐慌,但在城西怪物之乱尚未完全平息的背景下,百姓们也只能选择相信官府,纷纷回家烧水,或前往少数几处被确认安全的深井取水。
靖南王府。
萧景琰如同困兽,在空旷的大殿中来回踱步,等待着“焚城”成功的消息。然而,传回来的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储存点被毁,节点被占,死士损失惨重,黑水泄漏有限……
“废物!全都是废物!”他双眼赤红,猛地抽出腰间佩剑,疯狂地劈砍着殿中的梁柱,木屑纷飞,“萧煜!林文正!沈薇!你们都要跟本王作对!都要死!!”
他知道,自己最后的疯狂反击,也失败了。大势已去,等待他的,只有身败名裂,死路一条。
一股穷途末路的绝望与暴戾,彻底吞噬了他。
“好!好!既然本王活不成,那你们……谁也别想好过!”他脸上露出一抹扭曲到极点的笑容,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嘶吼,“集结王府所有亲卫!随本王……杀出去!目标——西山别苑,还有那个该死的‘济世堂’!本王要亲手……宰了他们!!”
他要用最后的力量,进行一场毫无理智的、自杀式的攻击,用鲜血与毁灭,为自己的野心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