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阳的身影消失在岭南的夜风中,留下寇仲和徐子陵这对初获仙缘、满心激荡的兄弟。琼华仙尊的期许言犹在耳,按常理,两人本该觅地闭关,潜心消化那浩瀚的圣灵剑法与霸道无匹的无二刀法,或是直接启程,奔赴那传说中的昆仑仙山,挑战太一仙径。
然而,苏青阳显然低估了寇仲那颗天生不安分的心,以及命运齿轮转动时那令人瞠目的巧合。
岭南,宋阀山城。 “哇哈哈哈!陵少!你看我这招‘云断青天’如何?够不够劲道!”寇仲扛着那柄造型狰狞、魔气隐现的天吒魔刀,对着山谷中一块新的巨石跃跃欲试。几天下来,他对这柄凶刀的掌控虽远未纯熟,却已能勉强压制住其反噬,劈出的刀罡愈发凝练,破坏力惊人。
徐子陵则盘坐在溪边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寒月剑匣背负身后,散发着幽幽寒气。他双目微闭,指尖一缕淡蓝色的剑气吞吐不定,时而成冰晶,时而化流水,正努力参悟圣灵剑法中“刚柔并济”、“虚实相生”的剑理。碎痕剑的寒意已与他体内的长生真气初步相融,只是那种“破碎虚空”的极致剑意,依旧如渊如海,难以尽窥。
“小仲,动静小些,莫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徐子陵无奈地睁开眼,提醒道。他性子沉稳,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
“怕什么!”寇仲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正要继续他的“开山”大业,忽然耳朵一动,一阵银铃般清脆、带着几分刁蛮的笑骂声从山坡上传来。
“喂!下面那两个傻小子!鬼鬼祟祟在我家地盘上搞破坏,想挨揍吗?”
寇仲和徐子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鹅黄劲装、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如同林间小鹿般从山坡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两人不远处。少女明眸皓齿,琼鼻微皱,柳眉倒竖,叉着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正是宋阀阀主“天刀”宋缺的掌上明珠——宋玉致!
寇仲一见这精灵跳脱、活力四射的少女,眼睛顿时亮了,天吒刀往地上一拄,嬉皮笑脸道:“哎哟,这是谁家的小仙女下凡了?这块石头挡着路,小弟正帮它搬家呢!姑娘别误会,我们可是大大的良民!”
“呸!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宋玉致啐了一口,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好奇,目光在寇仲那柄造型夸张的魔刀和徐子陵身后那散发着不凡寒气的剑匣上扫过,“喂,背剑匣那个,你这盒子挺好看,装的什么剑?拿出来瞧瞧?”
徐子陵眉头微蹙,不欲生事,抱拳道:“在下徐子陵,这位是我兄弟寇仲。我们兄弟二人初至岭南,无意冒犯,只是在此略作歇息。此剑乃师门所赐,不便轻易示人,还请姑娘见谅。”
“哼!小气鬼!”宋玉致撇撇嘴,目光又转向寇仲,“喂,傻大个,你扛着那么大块废铁不累吗?耍两下看看?”
寇仲一听,顿时来劲了:“嘿!姑娘好眼光!这可不是废铁!看好了!” 他急于在美人面前显摆,也顾不得徐子陵的提醒,低喝一声,体内《长生诀》真气奔涌,灌注天吒刀身!
嗡! 漆黑的刀身瞬间泛起暗红血芒,凶戾的魔气伴随着灼热刚猛的刀罡透体而出!寇仲身形一转,一式简化版的“云断青天”朝着旁边一棵合抱粗的古树斜劈而去!
嗤啦——! 一道凝练的黑红刀罡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斩在树干之上!坚硬的树干如同朽木般被斜斜切开大半,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切口处焦黑一片,残留的魔气与灼热气息令空气都微微扭曲!
“哇!”宋玉致惊呼一声,大眼睛里满是惊讶,“好霸道的刀!傻大个,有两下子嘛!”她天性爽朗,对武功高强之人颇有兴趣,顿时对寇仲刮目相看。
寇仲得意地收刀,正要自吹自擂一番,徐子陵却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地看向山道方向:“有人来了!气息……很强!带着杀意!”
话音未落,一阵沉重而充满压迫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一行数人出现在山道上,为首一人,身形魁梧高大,身着吐蕃贵族特有的华贵裘袍,面容粗犷,鹰视狼顾,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与一股野性难驯的彪悍气息!正是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他身后跟着几名气息沉凝、太阳穴高高鼓起的吐蕃武士,显然是贴身护卫。
松赞干布此行岭南,本是秘密拜访宋阀,欲在禄东赞身死后,重新建立与宋家的联系,寻求可能的合作。然而,当他目光扫过溪边三人,尤其是看到徐子陵背负的那个造型古朴、散发着独特寒气的冰蓝色剑匣时,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滔天的恨意和杀机瞬间爆发!
禄东赞临死前拼死传回的最后一丝模糊影像,正是这样一个背负奇异剑匣、气质超凡脱俗的身影!虽然影像模糊,无法看清面容,但那剑匣的独特气息和轮廓,松赞干布至死难忘!眼前这少年,无论身形气质还是那该死的剑匣,都与影像中那杀他心腹重臣的凶手……极其相似!
“是你!!”松赞干布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眼瞬间布满血丝,指向徐子陵,“是你杀了禄东赞大相!纳命来!!”
他根本不给徐子陵任何解释的机会(事实上徐子陵也完全懵了),复仇的怒火瞬间吞噬了理智!磅礴的内力轰然爆发,如同雪域高原上狂暴的罡风!他身形如猛虎扑食,五指箕张,带着撕裂金石的爪劲,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吐蕃密宗武学),朝着徐子陵当头抓下!这一抓,含怒而发,快如闪电,势要将徐子陵的脑袋捏碎!
“陵少小心!”寇仲大惊失色!他虽不知缘由,但对方一上来就下杀手,目标还是他的好兄弟,这还得了?!
“喂!你这大块头讲不讲理!”宋玉致也惊叫出声。
徐子陵更是心头剧震!松赞干布那狂暴的杀意和恐怖的爪劲让他浑身汗毛倒竖!生死关头,他根本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就要施展身法闪避!然而,他身后的寒月冰魄剑匣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机和强烈的敌意,骤然爆发出刺骨的寒芒!
嗡——!!!!! 一声更加尖锐、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剑鸣冲天而起!徐子陵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冰冷剑意瞬间主导了他的身体!
“滚开!休伤我兄弟!”寇仲的反应更快!眼见徐子陵似乎被吓住(其实是碎痕剑意爆发影响),他怒吼一声,想也不想,体内《长生诀》真气与天吒魔刀的凶性瞬间被点燃!他没有任何章法,纯粹是愤怒与守护的本能驱使,双手紧握天吒刀柄,朝着扑来的松赞干布,用尽全力,横着一刀狠狠扫出。
轰隆! 一道比之前粗壮数倍、漆黑如墨、边缘燃烧着赤红烈焰的狂暴刀罡,如同地狱魔龙般咆哮而出!刀罡未至,那凶戾霸道的刀风已将地面犁开一道深沟,卷起漫天碎石草木,狠狠撞向松赞干布!
松赞干布不愧是吐蕃雄主,武功卓绝!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刀罡,他瞳孔一缩,强行扭转身形,双掌叠加,澎湃的掌力如同雪崩般轰向刀罡侧面!他意在化解,而非硬抗,毕竟主要目标是徐子陵!
嘭!!! 震耳欲聋的巨响!松赞干布雄浑的掌力与寇仲狂暴的刀罡狠狠碰撞!气浪如同海啸般炸开!松赞干布闷哼一声,竟被那蕴含魔性与至阳真气的恐怖力量震得气血翻腾,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他眼中闪过一丝骇然,这持刀小子的力量,竟如此霸道?!
然而,就在他被寇仲一刀震飞的瞬间,徐子陵那边,异变再生!
被碎痕剑意短暂主导的徐子陵,双眸瞬间化为冰蓝色!面对被震飞、暂时失去平衡、门户大开的松赞干布,他无意识地并指如剑,对着松赞干布的方向,凌空一点! 没有喊招,没有蓄力。 只有一道纤细、幽蓝、仿佛由万年玄冰凝成的剑光,无声无息地自他指尖射出!这道剑光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冻结时空、破碎万物的极致寒意!所过之处,空气都凝结出细碎的冰晶轨迹!
圣灵剑法·剑一!
松赞干布人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面对这看似缓慢、实则蕴含着冻结与破碎规则的恐怖剑光,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绝望!他疯狂运转内力,体表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蓝色罡气(雪域密宗护体神功)!
然而,那幽蓝剑光如同热刀切牛油,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足以抵挡强弓劲弩的护体罡气!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轻响。 幽蓝剑光精准地没入了松赞干布的胸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松赞干布倒飞的身形停滞在半空。他脸上的狰狞、愤怒、绝望瞬间定格。一层肉眼可见的、晶莹剔透的冰晶,以他胸口被洞穿的那个微小孔洞为中心,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眨眼之间,便覆盖了他的全身!
咔嚓……咔嚓嚓…… 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响起。
在寇仲、宋玉致以及刚刚闻声赶到、恰好目睹这一幕的宋阀少主宋师道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那被冰晶完全覆盖的松赞干布,连同他身上的华贵裘袍,如同一个被摔碎的琉璃人偶,哗啦一声,爆裂开来!
没有血肉横飞! 只有无数块大小不一、边缘光滑如镜、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晶碎片,如同冰雹般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而凄美的光芒! 原地,只留下一个淡淡的、扭曲的人形冰雾轮廓,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深入骨髓的极寒气息!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片山谷! 溪水仿佛停止了流动,风声似乎也消失了。
寇仲保持着挥刀横扫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那堆还在冒着寒气的冰晶碎片,又看看自己手中兀自嗡鸣、魔气未散的天吒刀,最后缓缓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旁边指尖寒气未散、眼神正从冰蓝恢复清澈、同样一脸茫然的徐子陵。 他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半晌,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陵……陵少……你……你把他……碎了?!!”
宋玉致更是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躲到了寇仲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地上那堆“松赞干布”,声音带着哭腔:“碎……碎成渣了?好……好可怕!傻大个,你那兄弟……是妖怪吗?!”
刚刚赶到、一身儒雅青衫、气度不凡的宋师道,此刻脸上的从容早已荡然无存!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堆人形冰晶碎片,又猛地抬头看向一脸无辜(实则懵逼)的徐子陵和他身后那寒气森森的剑匣,再联想到刚才寇仲那霸道绝伦的魔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眉毛更是疯狂跳动,几乎要从额头上飞出去!
“这……这……什么鬼?!” 宋师道的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巨大的荒谬感, “松……松赞干布?!吐蕃赞普?!他……他……他没了?!”
吐蕃赞普死得如此……干净利落、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在自己宋家的地盘上,被两个来历不明、一个扛着魔刀、一个背着冰匣的少年……一个扫飞,一个点碎?! 宋师道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天……要塌了!宋家,摊上泼天的大事了!
山谷中,只剩下寇仲粗重的喘息,徐子陵茫然的眼神,宋玉致惊恐的低泣,宋师道急促的心跳,以及地上那堆在阳光下闪耀着冰冷光芒、代表着一位枭雄彻底湮灭的……冰晶碎片。岭南的风,似乎都带上了一丝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