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携着热浪与蝉鸣,悄然逼近了埃德里克·布莱克伍德的十三岁生日。
生日清晨,猫头鹰们便接踵而至。拉文克劳的伊莱亚斯送了一本极其冷僻的、关于古代如尼文与魔力几何学关联的专着。潘多拉的礼物是一个她自己发明的、“绝对能提升魔法感知力”的炼金小装置。赫奇帕奇的玛莎送来了一大盒她亲手烤制的、形状酷似各种魔药材料的小饼干。
他平静地一一拆阅,礼貌地写下回信,将礼物妥善收好。他享受这种被记得的感觉,虽然并不热衷于形式。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个、也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包裹上。
包裹用最普通的棕色牛皮纸包裹,没有任何花纹和标识,扎绳是最常见的麻绳。上面没有寄件人姓名,只有收件人信息,字迹是一种极其工整、毫无个性的印刷体,仿佛生怕被人认出笔迹。
埃德里克微微挑眉。这风格……他太熟悉了。他几乎立刻想到了地窖里那位最近别别扭扭的教授。
他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简单的硬纸盒。打开盒盖,映入眼帘的东西却让他愣住了。
不是预料中的魔药材料,不是孤本笔记,也不是什么危险的魔法道具。
而是整整一盒,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大盒巧克力蛙画片。
画片上的人物无一例外,全都是——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
年轻的邓布利多,年老的邓布利多,戴着半月形眼镜的,穿着星星月亮睡衣的,微笑着的,沉思着的……各种形态、各个时期的邓布利多,用他那在埃德里克看来是过于锐利的蓝色眼睛,从画片上齐齐望着他。
埃德里克沉默地看着这堆画片,蓝灰色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纯粹的困惑,像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扩散,随即被一层迅速凝结的冰冷审慎所覆盖。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最上面那张画片,邓布利多的画像对他眨了眨眼。
(巧克力蛙画片?邓布利多?全套?)
这太荒谬了。熟悉他埃德里克·布莱克伍德的人——哪怕是仅止于表面熟悉的——都知道,他绝不是那种会对收集巧克力蛙画片这种幼稚活动感兴趣的人。他的耐心和精力只会分配给更具实际效用的知识或力量。
而邓布利多……更是他一直以来谨慎观察、刻意保持距离的存在。这位校长过于敏锐,过于强大,也过于……热衷于扮演引导者的角色。埃德里克并不想进入他的视线中心。
(是斯内普教授?)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否决了,心里甚至觉得有些荒谬。(不可能。他的‘回礼’只会是加倍的训练和魔药材料这些更实用的,绝不会是这种毫无实际价值、甚至堪称……幼稚的东西。而且,他对邓布利多的态度……送全套画片?这想法本身就很恐怖。)
(那是谁?)
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邓布利多本人。这想法让他心头微微一紧。
(他知道我的生日?他用这种方式……打招呼?或者……警告?)埃德里克的心微微沉了下去。他想起了之前t.m.R.笔记风波,想起了自己可能引起的一切关注。邓布利多完全有可能知道些什么。用这种方式彰显他的无所不知?暗示“我注意到你了”?
但……这又不太像邓布利多的风格,如果是他,通常会更加……迂回,更带有一种长辈式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深长。直接寄一整套自己的画片?这显得有点过于……自恋?甚至有点……滑稽?不像那位总是笑眯眯、言语间充满机锋的校长的作风。
(或者……是某个知道我与斯内普教授特殊联系的人?想用这种方式暗示邓布利多的注视,从而离间或警告?)埃德里克的思维飞速运转,怀疑名单上瞬间闪过几个名字,但又都觉得牵强。一种混杂着困惑、警惕和一丝被窥探的不适感在他心中交织。
他仔细检查了包裹的每一寸牛皮纸,翻看了每一张画片的背面,甚至对着光看了看是否有隐形墨水或魔法烙印,动用了一丝微弱的魔力去感知。
什么都没有。
仿佛这就是一套最普通、商店里随手就能买到的、量产的全套邓布利多巧克力蛙画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正因为如此,它才显得如此不正常。
埃德里克将画片全部倒出来,铺满桌面。一桌子的邓布利多微笑着看着他,仿佛一个无声的谜题。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光滑的卡面。
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蛛丝,悄然缠上他的心头。这不是直接的威胁,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说,一个来自暗处的、意味深长的注视。有人知道他生日。有人选择了这种独特又怪异的方式。有人清楚地知道,这份礼物会让他困惑,会让他思考,会让他不由自主地去琢磨那个名字——邓布利多。
埃德里克缓缓坐进椅子,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一片邓布利多的海洋。生日早晨收到朋友们礼物的那点微弱暖意早已消散殆尽。
他知道霍格沃茨里藏着很多秘密,很多双眼睛。他以为自己一直隐藏得很好,谨慎地游走在边缘。
但这份礼物告诉他,也许……他早已被某些他未曾察觉的目光,牢牢地锁定了。
而这份锁定,是以一种他最意想不到的、近乎戏谑的方式呈现的——用一百零四张巧克力蛙画片,以及上面那位总是笑呵呵的、深不可测的校长先生的脸。
生日的气氛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高度警惕的审慎。这份莫名其妙的礼物,比任何昂贵的魔药材料或危险的魔法书籍,都更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不适。
埃德里克·布莱克伍德十三岁的第一天,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