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里克推开家门,温馨家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轻轻关上门,仿佛也将刚才在那阴郁宅邸中所经历的一切超现实情景暂时封存。
“怎么样,埃迪?东西送到了吗?”布莱克伍德夫人正坐在客厅的扶手椅上,对着一盏温暖的灯整理一叠编织图案,头也不抬地问道,手指灵活地分拣着毛线。那温馨平常的场景,与方才斯内普家中兵荒马乱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埃德里克有些恍惚。
“送到了,妈妈。”埃德里克脱下略显厚重的外套,仔细挂好。他脸上惯常的冷淡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像是经历了一场超现实的冒险,混合着些许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他走到壁炉边的另一张椅子坐下,奇异的光芒在他蓝灰色的眼眸中跳跃。
布莱克伍德先生从摊开的《预言家日报》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投来询问的目光。“斯内普教授还好吗?他收下了?有没有说什么?”布莱克伍德夫人这才放下手中的活儿,关切地望过来。
埃德里克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东西是收下了。至于教授的状态……”他微微摇头,克制嘴角扬起的弧度,“只能说,如果我们再晚去几天,霍格沃茨的魔药课教学恐怕会面临一些……不确定性。”他委婉的表示,再这么下去霍格沃兹的魔药教授估计要换人了。
“埃德里克!”布莱克伍德夫人不赞同地轻斥了一句,但眼神里却掩不住好奇。
埃德里克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尽管知道邻居相隔甚远,但这个话题本身让他下意识地谨慎。“并非我夸大其词,妈妈。开门的景象确实……出乎意料。”他脑海中浮现出斯内普当时的样子,“教授看起来十分疲惫,袍角似乎沾了些不明污渍,头发也比平时更显凌乱,眼神里的锐利被一种近乎透支的烦躁取代。”他选择了一种相对客观的描述,略去了“教授一副恨不得把所有人都阿瓦达了(包括他自己)”的形象比喻。
布莱克伍德先生闻言,了然地笑了笑:“照顾新生儿确实挑战巨大,尤其对斯内普教授那样……习惯于严谨和独处的人来说。”
“挑战或许不足以形容,”埃德里克谨慎地接口,蓝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光,“那更像是……缺乏必要的基础知识。我注意到他准备对婴儿直接使用清洁咒,便及时提醒了那种咒语对婴儿可能存在的风险。”他省略了那肢体接触,将其淡化为“提醒”,但指尖微微的蜷缩暴露了他的心情。
“梅林!”布莱克伍德夫人轻呼,脸上露出真切的担忧,“他怎么能……那太危险了!”
“幸好避免了。”埃德里克语气尽量平稳,内心却再次掠过一丝庆幸,那瞬间出手阻止的冲动,此刻回想起来仍让他心跳加速。“之后,教授似乎……默许了我演示一些更温和的护理方式。”他尽量说得轻描淡写,避免显得自己是在“指导”教授,但话语间仍带着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参与了某种秘密的奇异感。
“然后呢?”布莱克伍德夫人身体前倾,完全被吸引了。
埃德里克靠回椅背,脸上那抹荒诞感再次浮现,但被他克制得很好。“整个过程,教授都站在一旁,表情……非常严肃。看得出,他很不习惯,但为了孩子,他在极力忍耐和观察。”他将斯内普的僵硬和自己的“指挥”转化为教授忍辱负重的观察学习,语气中尽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同情与某种隐秘优越感的复杂情绪。
他甚至为斯内普找了理由:“我想,教授可能一直忙于……更重要的事务,以至于忽略了这些生活细节。我委婉地建议他或许可以寻求一些帮助,比如有经验的家养小精灵,”他顿了一下,“但教授的态度很明确,他坚持自己处理。”埃德里克省略了那生硬的回绝,保留了斯内普的固执形象。
“埃德里克,”布莱克伍德夫人的语气温和但带着告诫,“斯内普教授只是不习惯这些。他肯为了孩子学习,这本身就说明了他的责任心。你不该过多评判。”
埃德里克点了点头,表示接受母亲的训诫。“我明白。只是亲眼所见,感触颇深。”他内心补充道,尤其是联想到之前大脑封闭术训练的半途而废和小斯内普出现的缘由,但他将这些翻滚的思绪牢牢压下,面上不动声色。他正准备起身去倒水,缓和一下气氛,也让自己冷静一下——
“叩!叩!叩!”
沉重、急促,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的敲门声猛然响起,像重锤砸在门板上,也砸碎了客厅内刚刚建立的平静。一家三口的心跳似乎都随着这粗暴的声响漏跳了一拍。
布莱克伍德夫妇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布莱克伍德先生率先反应过来,放下报纸,神色凝重地站起身,走向门口。
埃德里克的心脏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冰凉的预感顺着脊椎急速爬升。他甚至不需要思考,直觉已经告诉了他门外是谁。 他维持着半起的姿势,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地握住了椅子的扶手,仿佛那是他在突然掀起的风暴中唯一的依靠。
门开了。西弗勒斯·斯内普高大的身影如同裹挟着寒气与怒火,堵住了整个门框。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黑眼睛里翻涌着风暴,目光越过布莱克伍德先生,像两把冰冷的匕首,直直刺向客厅里僵住的埃德里克。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每个词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恰好可以亲自……‘感谢’布莱克伍德先生……如此‘细致’的……关怀与转述。”
埃德里克感到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血液似乎都有些凝固。他强迫自己站直,迎上那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大脑在瞬间的空白后开始飞速盘算所有可能性与应对策略。
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甚至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与礼貌:“晚上好,斯内普教授。您太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他试图将话题引向无害的方向,希望能平息这显而易见的怒火。
斯内普的嘴角扭曲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毫无笑意。“客气?”他向前迈了一步,黑袍下摆扫过门槛,室内的温度仿佛因他的到来而骤降几度,“也许,我们可以……深入探讨一下,关于婴儿护理的‘心得’,以及……某些多余的‘建议’?”
埃德里克的心跳在胸腔里如擂鼓般撞击,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脆弱的镇定。他敏锐地注意到,斯内普没有立刻发难,而是用一种极其复杂、充满挣扎与权衡的眼神审视着他。那眼神里有被冒犯的愤怒,有隐私被窥探的屈辱,还有一种……被现实逼到墙角、不得不做出妥协的艰难。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客厅,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可闻。斯内普的视线像冰冷的探针,似乎在评估埃德里克存在的风险与价值,评估容忍这个知情者存在的代价与其可能带来的、他极度缺乏的“便利”之间的微妙平衡。
这短暂的沉默,对埃德里克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终于,斯内普极其艰难地、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的声音,低得几乎像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既然你……‘恰好’具备这些……琐碎的处理能力,并且似乎……闲暇时间充裕到足以进行详尽的家庭分享……”
他停顿了一下,黑眸中闪过强烈的屈辱感,最终被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带着自暴自弃意味的决断取代:
“……从明天开始。下午五点。准时到我处。负责完成那些……基础的婴儿护理程序。”他说得极其生硬、别扭,仿佛在指派一项最低等的、令他蒙羞的杂役。
不等任何人回应,他像是要急于掩盖这个决定的尴尬与自身的狼狈,又猛地补充道,语气更加恶劣,试图用愤怒包裹脆弱:
“同时!进行额外辅导。我不想看到一个蠢材顶着斯莱特林的名号!”
这根本不像邀请,更像是最后通牒和惩罚的混合体,但核心内容却像一道闪电,在埃德里克心中激起巨震。
让他每天去?近距离接触那个孩子?并且……继续学习?
巨大的风险与前所未有的机遇同时清晰地浮现。埃德里克迅速压下内心的狂澜与瞬间涌上的狂喜,脸上努力露出适当的迟疑与为难(他绝不能在此刻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急切):“教授,这……是否会过于打扰您的私人时间?而且我的护理知识也确实有限……”
“照做!否则……”斯内普粗暴地打断,威胁之意溢于言表,但那怒火之下,已然失去了最初纯粹的愤怒,更像是一种为了维护最后尊严的、虚张声势的色厉内荏,“明天。五点。迟到后果自负!”
说完,他仿佛多待一秒都会引爆体内积压的所有负面情绪,猛地转身,黑袍剧烈翻滚,带起一股劲风,几乎是逃离般地摔门而去!
“砰!”
巨大的摔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余音在客厅里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巨响过后,客厅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布莱克伍德夫妇缓缓地、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转向儿子,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困惑。
“埃德里克……他刚才说……让你去……照顾孩子?还有……补课?”布莱克伍德夫人喃喃道,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魔咒,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埃德里克没有立刻回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依旧有些过快的心跳,然后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着那个漆黑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消失在巷子的阴影里。窗外昏暗的光线映在他脸上,勾勒出与他年龄不符的、异常沉稳的轮廓。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过身,面对父母,蓝灰色的眼睛里不再是之前的错愕、调侃或紧张,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锐利洞察光芒的冷静。
“是的,妈妈。”他的声音平稳而肯定,带着一种抓住了关键线索的明晰,“看来,斯内普教授确实遇到了他独自难以解决的、棘手的难题。而他选择了我,”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后面的话,“作为他目前能找到的解决方案的一部分。”
这意味着麻烦,也意味着前所未有的接近核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