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舌根发苦的药草气息,混杂着铁锈、潮湿腐朽的石头气味,还有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压抑感——那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独有的气场,比地窖深处渗出的寒气更让人脊背发凉,呼吸不畅。
尤其在1984年,战争的硝烟虽散,余烬未冷,他黑袍裹挟的阴郁仿佛都比平时更重了三分,如同行走的墓志铭,每一步都让地下教室的温度再降一分。
埃德里克不自觉地挺直了背,但这股沉重压抑下的力量感……像黑暗中潜伏的猛兽,比弗立维教授课堂上那些明亮跳动的魔咒更危险,也更有价值。他黑袍里藏的不仅是精妙的魔药配方和大脑封闭术,还有更深层的秘密——那些可能直接影响他天赋汲取效率的秘密。埃德里克深吸一口气,将微颤的指尖按在冰冷的操作台上,决心要抓住每一个观察他的机会。
铜制坩埚在稳定的蓝色火焰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浅绿色的药液翻滚着,偶尔溅起几滴,落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发出“滋滋”的轻响,腾起一小缕刺鼻的白烟。斯内普黑袍翻飞的身影如同从噩梦中走出的巨大蝙蝠,悄无声息地在狭窄的课桌间巡视,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学生紧绷的神经上。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那些还带着稚气、因紧张而动作僵硬的脸蛋时,总像是在审视一堆随时会炸锅的劣质材料,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几乎凝成实质的轻蔑。他的轻蔑不是无的放矢——只有蠢货才会在魔药课上露怯。这些学生的恐惧毫无意义,既换不来知识,也换不来安全。
“今天制作消肿药剂。”他猛地停在教室中央,声音冷得像地窖里冻了百年的冰块,每个字都带着寒意砸下来,在寂静得能听到呼吸声的地下室里激起冰冷的回音,“配方——”他甚至懒得挥动魔杖,只是用苍白细长的手指向后随意一指,黑板上便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步骤,“——写在黑板上。”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黑眼睛缓缓扫过全场,目光所及之处,学生们切割材料的手都下意识地僵硬了几分,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引起注意,“任何愚蠢的失误——”他刻意拖长了语调,像毒蛇在吐出致命的毒液前发出的嘶嘶声,满意地看到几个学生猛地一抖,“——都将让你们的学院分,变成禁林里的月光——看得见,摸不着,并且让你们接下来的日子……极其不愉快。”
埃德里克表面乖巧地低下头,假装研究步骤,内心飞速思考:学院分有用,但比不过从他嘴里抠出的一句专业指点。不过失误确实要避免,被他迁怒只会错失观察机会,得不偿失。
埃德里克站在自己的操作台旁,身边的搭档是个名叫科林特的格兰芬多男生。他显然被斯内普的气场吓得不轻,紧张得手都在微微颤抖,称量水仙根粉末时,勺子里的粉末簌簌地撒了一小半在台面上,吓得他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哭出来。
埃德里克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愚蠢的失误总是让人烦躁。他的手抖会拖慢进度,甚至引来斯内普的注意——到时候他不会只罚科林特,连我这个搭档都可能被牵连。帮他只是清理麻烦,不是善心。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垂到桌下,魔杖尖端从袖口滑出,极其轻微地一点,那些散落的粉末便如同被无形的手精准地拢起,悄无声息地飞回了称量盘里。
科林特感激又惊惧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没敢发出声音。埃德里克只淡淡地、近乎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食指轻轻在操作台上敲了敲,示意他赶紧继续。他的感激一文不值,别耽误我观察斯内普就好。
当斯内普的身影如同带着寒气的阴影般从他旁边掠过时,埃德里克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大而压抑的魔力波动如同实质般拂过他的皮肤——那袭黑袍之下,仿佛藏着一座被万年寒冰封印的火山,表面是令人窒息的冰冷与死寂,内里却翻滚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炽热、狂暴的能量。
这股力量让他体内那来自伏地魔的半份黑暗天赋微微震颤起来,像两团同源的暗影在无声地共鸣、试探。他指尖微蜷,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将那混着刺鼻药草与斯内普身上特有的冷冽苦艾气息的空气纳入肺腑,如同收集一份珍贵的实验样本,在脑海中冷静地归档分析。
这魔力波动……和我体内的天赋有共鸣?他的力量结构比弗立维教授更复杂,带着黑暗的痕迹——这正是我需要解析的力量本质。埃德里克的眼神不自觉的兴奋起来,但他迅速垂下眼睑,掩盖住那一闪而逝的光芒。
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如同被磁石吸引般,飘向那个黑袍翻飞的身影。他观察着斯内普检查学生操作时,那苍白修长而枯瘦的手指如何精准而苛刻地指出错误;他试图解析那冰冷面具下可能隐藏的魔力流动模式;他甚至分神去想,那油腻的黑发下的大脑,是如何运转并创造出那些精妙的魔药配方和连伏地魔都能骗过的大脑封闭术的。
斯内普猛地停下脚步,霍然转身,黑袍因这突兀的动作而剧烈摆动,带起一阵冷风。他冰冷的视线如同两把淬了毒的冰锥,瞬间精准地锁定了埃德里克。
又来了。
斯内普的眉头几不可查地拧紧,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那个布莱克伍德。那个被分进斯莱特林的、来历不明的麻瓜种。这个小崽子,从上课开始,那眼神就时不时地黏在他身上。不是恐惧,不是崇拜,而是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奇怪的、仿佛在剥离分析的观察。
他在看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他脸上写着消肿药剂的配方吗?还是说这小巨怪指望用这种愚蠢的注视让他分心,好炸了坩埚?
更让斯内普暗暗运气的是,每当他对上那道目光,一种模糊却执拗的熟悉感就会如同阴沟里的臭气般钻进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该死的熟悉感!
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张脸,但这小巨怪看人时那种该死的、似乎能穿透表象的眼神,还有那周身一种极其微弱、却让他本能警惕的冰冷气息……到底他在哪儿见过?
这种无法掌控、无法立刻归因的感觉,像一根细刺扎在他极度敏感的神经上,让他烦躁指数直线上升,周身的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让旁边几个学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