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邓布利多正饶有兴致地观察一个顽固的银质仪器如何徒劳地试图将紫色的泡泡重新吸回去,校长办公室再次被敲响——这次是画框里的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菲尼亚斯的表情混合着惯有的傲慢、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以及纯粹的好奇。
“邓布利多,”他拖长了调子,假发似乎都因为这份“独家消息”而精神了几分,“我‘碰巧’——完全是为了维护斯莱特林内部的和谐与秩序——听到了一些关于那个布莱克伍德小子的事情。我必须说,你之前的担忧,似乎有些……过于富有想象力了。”
邓布利多停下手中的观察,转向画像,湛蓝色的眼睛透过半月形眼镜闪烁着温和的兴趣:“哦?请详细说说,菲尼亚斯,我很感兴趣。”
菲尼亚斯嗤笑一声,仿佛正享受邓布利多可能出现的判断失误:“布莱克伍德这小子,确实在追求魔法力量,但向来目标清晰、自控力极强,从不会为了虚无的力量冒险自讨苦吃,对那些黑魔法更是兴致缺缺。他的时间大多耗在钻研魔法本质这类核心问题上,心思缜密却极度讨厌浪费精力,忙得连正常的学生社交都顾不上,我看他根本没那份闲心,也没那个动机去碰你担心的那些‘高端’危险玩意儿。”
邓布利多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至于那本让你和弗立维都侧目的笔记?”菲尼亚斯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我听几个小蛇私下议论,那不过是‘t.m.R.’先生——哦,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后来走了弯路的里德尔——三年级时的一份普通学习笔记。内容据说挺精深,但核心全是魔药学的精确配比,还有些魔咒的实用小技巧转换,相当……嗯……学术,也相当‘安全’。如果你真想知道,那帮孩子说,这本笔记平时就随意放在公共休息室,谁有兴趣都能翻看。被弗立维撞见,恐怕不是什么精心策划的展示,更像是那小子没来得及收好,或者根本不在意。”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耐人寻味,还带着点看穿秘密的得意:“根据我的观察,再加上从那些孩子们的闲聊里拼凑的信息,我们这位布莱克伍德先生,所有看似出格的知识探索、偶尔的边缘性探索操作——梅林知道他脑子里还装了多少类似的东西——其核心目的,似乎非常……私人化。是为了靠近,或者说,是为了引起我们那位亲爱的、脸色永远像地窖墙壁一样阴沉的斯莱特林院长的注意。”
邓布利多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个方向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吸引西弗勒斯的注意?)
菲尼亚斯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懒洋洋地确认:“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方向。从他一年级刚入学那天起,西弗勒斯就用他那双能把人冻僵的眼睛,把这小子单独‘标记’了出来。而这小子的回应方式,就是不断用各种‘学术’上的惊人之举、边缘性的探索操作去‘回应’——或者说,去‘寻求关注’。如果你真想了解他,或许该去问问西弗勒斯本人,他盯了这孩子快一年了,手里估计攒了不少观察记录。”
“不过,”菲尼亚斯话锋一转,假意清了清嗓子,“当然,他也算不上全然循规蹈矩。他和几个朋友确实讨论过一些……嗯……不那么传统的观点,涉及一些麻瓜写的、关于‘精神影响’和‘潜意识运作’的书籍——不是魔法书,是麻瓜所谓的心理学着作。在某些观念保守的巫师听来,这大概能算得上‘离经叛道’,但说到底也只是理论探讨。哦,对了,他们似乎觉得那套理论‘颇具启发性’。”
麻瓜心理学?精神影响?邓布利多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又被浓厚的兴趣取代。这确实是个意想不到的领域,听起来完全不同于传统的黑魔法路径,但其探讨的心智、影响力范畴,却又微妙地触及了一些魔法也试图解释的层面。
邓布利多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菲尼亚斯的话,像是一股清新的风,吹散了他之前因“t.m.R.”这个名字而产生的一些过于沉重的联想。一个痴迷知识、试图用学术能力引起严厉院长注意的斯莱特林学生?一本内容相对安全、只是作者后来走上歧路的学生笔记?对麻瓜心理学的好奇?
这一切,似乎都能找到更简单、更符合青少年心理的解释。尤其是试图吸引斯内普这一点——西弗勒斯那种极端专注、苛刻又带着强烈个人风格的态度,确实容易在某些特定类型的学生心中激起复杂的涟漪,无论是敬畏、不服,还是渴望被认可。
他内心的警报级别显着降低了。或许,这真的只是一次巧合,一个对知识充满渴望的少年,无意中得到了一位才华横溢但命运可悲的学长的旧物,仅此而已。而他对麻瓜心理学的兴趣,虽然非传统,但在邓布利多看来,探索不同的知识体系本身并非坏事,甚至值得鼓励——只要加以正确引导。
当然,他依然会保持适度的关注。任何与汤姆·里德尔相关的事物,无论多么看似无害,都值得投去一瞥。而一个对“精神影响”理论感兴趣的学生,恰好拥有汤姆学生时代的笔记,这其中的巧合,依然带着一丝命运的微妙色彩。
他也确实对斯内普长期观察这个学生的原因产生了一点好奇。是察觉到了什么特别的潜质?还是仅仅是院长对某个特定类型学生的本能反应?
邓布利多发现,自己或许真的该找个机会和西弗勒斯·斯内普聊一聊了。不是以校长的身份进行严肃问询,而是以一种更轻松的方式,去了解这位同事对他麾下这位“问题学生”的看法。
他看了一眼桌上尚未回复的信件,又想了想关于麻瓜心理学的事情。也许,在适当的时候,他还可以和这位布莱克伍德先生本人谈一谈,不是审问,而是探讨,关于知识,关于选择,关于一些麻瓜的有趣理论。
最初的、因名字而引起的警惕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教育者常有的、对复杂年轻心灵的审慎关注与好奇。威胁的阴影似乎远去了,但引导的责任依然存在。
邓布利多轻轻笑了笑。霍格沃茨总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故事,而每一个年轻巫师的成长之路,都独一无二。
他决定,下次见到斯内普教授时,可以很自然地提起那个“似乎对魔药和魔法原理都很有自己想法的布莱克伍德先生”,看看那位阴郁的同事会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