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里克我儿,
见信佳。
你托猫头鹰送来的那份“特殊古籍”,已安然抵达我们在肯特郡的临时研究点。此地僻静,空气清新,极适合进行一些需要高度专注和……“隔音”的深入研究。
不得不说,这份“古籍”的内容远超我们最初的想象。(你母亲激动得差点打翻了她新调配的、据说能增强注意力的薰衣草精油,幸好我手快)。其“古老”与“深邃”程度,确实令人惊叹,甚至偶尔会自主散发出一些极其强烈的、“不容忽视”的能量波动(就在昨天,他似乎对邻居家修剪草坪的机器声表达了强烈不满,导致书房里的钨丝灯泡全部异常闪烁了半分钟。幸好我们提前用你留下的那些小玩意儿进行了屏蔽,外人绝无察觉)。我们正在小心地“研读”和“安抚”,这确实是个需要极大耐心和技巧的活儿,但你知道的,我们乐在其中。
你父亲发挥了他的专长,已经通过一些非常稳妥、绝不会留下痕迹的金融操作,为我们这项“长期研究项目”确保了充足且可持续的资金支持。你母亲则彻底沉浸其中,她翻遍了所有家族遗留的笔记(甚至包括你曾外祖母那本关于育儿魔法的、被虫蛀了一半的手札),并结合了一些……嗯……现代的、非魔法领域的儿童心理学和发展学理论,试图制定一套最完善的“古籍养护方案”。她坚信,唯有爱与最精心的引导,方能驾驭如此“非凡”的存在。
家里其他孩子一切如常。他们似乎完全接受了我们老两口突然对“肯特郡地质学”产生了浓厚兴趣这个说法(你二哥甚至还寄来了一本地质图鉴,真是贴心又让人哭笑不得)。蜘蛛尾巷的房子很安静,你的兄姐们能互相照顾得很好,勿念。
你在学校一切可好?霍格沃茨的“学术氛围”想必依旧浓厚,与各位“教授”的“学术交流”还顺利吗?专注于你的“学业”便好,无需为我们这边分心。我们一切都好,甚至可以说……前所未有的好。这项“研究”仿佛为我们注入新的活力。
最后,再次感谢你的信任,将这如此珍贵的“古籍”交予我们“保管研读”。这于我们而言,绝非负担,而是莫大的喜悦与荣幸。
一切小心。
爱你的,
母亲 & 父亲
又及:你母亲叮嘱,若在学校发现任何关于“古代如尼文情绪表达”或“婴幼儿魔力疏导”的冷门文献,务必帮她留意一下。她现在对这方面的“学术研究”充满了热情。
这封信躺在埃德里克手中,带着肯特郡微凉的空气和母亲常用的那种薰衣草精油的淡香。
他逐字逐句地读完,尤其是关于“能量波动”和“古籍养护方案”的部分,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极淡的、真实的弧度。
他能想象出母亲如临大敌又兴奋不已地研究那些半懂不懂的魔法手札和儿童心理学书籍的样子,也能想象父亲运用他那金融头脑,一丝不苟地为抚养小汤姆建立隐秘资金链的场景。他们将他带来的这个“大麻烦”,视作了一份来自魔法世界的、珍贵的馈赠和使命,并用他们全部的热情与能力去迎接它。
这种毫无保留的支持和充满智慧的应对,像一股温热的暖流,悄然安抚了他最近的郁闷和焦躁。埃德里克的这种烦躁,来自于地窖显着变化的态度和彻底的失算。
那每周一次、令人神经高度紧绷却又如同淬炼般收获巨大的大脑封闭术“小灶”,毫无预兆地、彻底地戛然而止了。没有只言片语的通知,没有冰冷的解释,就好像那段在斯内普办公室度过的、充斥着压力与隐秘汲取的时光,只是他脑海中的一段幻觉。
埃德里克在星期四借着大脑封闭术辅导的名义,在晚上八点前准时到达地窖门口。里面却毫无动静。他等了足足十分钟,才看到斯内普从走廊另一端快步走来,黑袍翻滚,身上带着一股从外面带回的、冰冷的夜露气息(而非地窖的魔药味),脸色比平时更加疲惫冷峻,只是匆匆打开门,用最快速度、最简略的语言讲完了理论要点,几乎是将埃德里克“请”出了办公室。
更多时候回应他的只有门板上冰冷的雕刻和门后死一般的寂静。地窖办公室的门似乎永远紧闭,并且附加的防护魔法明显增强了数倍,连敲门都经常得不到回应。
一次,两次,他立刻明白,这不是意外,而是斯内普单方面的、彻底的叫停。
埃德里克只能在常规的魔药课上见到斯内普教授,他现在更像一个苍白而疲惫的幽灵。讲解时的声音依旧丝滑低沉,却少了那份刻骨的讽刺和针对个人的压迫感,更像是在完成一项乏味的义务。
他的目光扫过全班时,不再带有那种鹰隼般精准的、令人无所遁形的探究性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覆盖所有人的、更深沉疲惫却锐利如刀片的戒备。
而且他出现在教室的时间精准到秒,下课立刻消失,绝不拖泥带水。
之前埃德里克好不容易在一节魔药课后堵住了斯内普教授,他拿着那份关于“生死水”中月光草萃取时机争议的论文(他特意选了一个足够深入、需要指导的问题),快步跟上正要迅速离开的斯内普,“关于第十三页脚注里引用的《月光下的药性》那本书,我查到两个版本记载有出入,想请教您……”
斯内普的脚步甚至没有停顿半分,黑袍下摆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他只是极其轻微地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冰冷地扫了埃德里克一眼,那眼神空洞得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家具,声音又低又急,像是要尽快甩掉什么粘人的东西:“图书馆b区第七排,自己查证。或者用你那似乎突然变得勤奋好学的脑子,自己想。”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拐进了通往地窖深处的阴影里,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股冰冷的充满被清洁过的气息。
埃德里克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份精心准备的论文,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错愕,但蓝灰色的眼底深处除了一片冷静的了然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