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在斯内普身后无声地合拢,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内是那个令人脊背发凉的孩童和显然心力交瘁的校长;门外,走廊里冰冷窒息的寂静瞬间包裹了两位教授。
麦格教授猛地转过身,高跟鞋在石地上发出清脆急促的回响。她似乎想立刻质问斯内普,但满腹的惊疑让她一时失语。最终,她只是用一种极度困惑、掺杂着未消怒气与不敢置信的眼神,狠狠瞪了斯内普一眼,仿佛这一切荒谬的源头依然是他,然后几乎是脚步不稳地、快速朝着格兰芬多塔楼的方向走去,背影僵硬。她需要独处,需要理清那孩子话语里冰冷的逻辑和邓布利多异常的反应。
斯内普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像一尊融于阴影的石像,黑袍纹丝不动。办公室里那一幕在他脑中反复上演:那孩子——汤姆——抬眼看人时,那双吸收所有光线、毫无孩童应有的情绪折射的漆黑眸子,以及那并非请求、而是近乎宣告事实的语调……这一切像冰冷的蛛网缠上他的神经。
那种触及灵魂深处的熟悉感……
他猛地转身,步伐又急又重地朝着地窖走去,黑袍在身后翻滚出汹涌的弧度。他需要他的坩埚,需要那些绝对理性、步骤分明的魔药制作过程,来压制住那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关于某个黑发男孩的古老记忆。邓布利多从哪里弄来的这个……用精致皮囊包裹着非人内核的造物?
———
第二天清晨,教工休息室里的气氛格外微妙。
麦格教授端着一杯红茶,却久久没有喝一口,眉头紧锁,眼下带着青黑。弗立维教授坐在一张堆高的软垫上,时不时担忧地看看她,又看看门口。
当斯内普带着一身比平时更阴冷的气息走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
“西弗勒斯,”麦格教授终于忍不住,放下茶杯,声音干涩,“昨晚……那个孩子……阿不思他……”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描述那种诡异。
斯内普冷哼一声,走到咖啡壶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动作僵硬:“显然,我们伟大的校长开发了一项新嗜好——在霍格沃茨圈养披着天使外皮的未知危险品。”他的语气充满了刺骨的讥讽和毫不掩饰的敌意。
“哦,别这么说,西弗勒斯!”弗立维教授尖声试图缓和,“那孩子确实……非同寻常的冷静,但也许只是某个远房亲戚,暂时托付给阿不思?毕竟那孩子看起来……嗯……容貌很出色?”他自己说得都有些词不达意。
“冷静?”斯内普转过身,黑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菲利乌斯,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能精准洞悉成人间的紧张关系,并决定用最有效率的语言行动去消除干扰他‘固定流程’的因素,你管这叫冷静?”他几乎是咬着牙,“而且,你们难道没注意到他那该死的行为逻辑?像极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但那未尽的意味让休息室里的空气瞬间冻结。
麦格教授的嘴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直线。她当然注意到了,只是不愿深想。“这不可能,西弗勒斯,”她声音微弱地反驳,“那只是一种……巧合。阿不思他绝不会……”
“绝不会什么?”斯内普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却更加危险,“绝不会为了他那些‘更伟大的利益’,将一颗可能随时引爆的炸弹放在我们所有人中间?”
“那个婴儿……”麦格教授喃喃道,脸色更加苍白。她记得那个突然出现的来历成谜的婴儿,以及邓布利多的解释始终含糊。
“我必须去找阿不思问清楚!”麦格教授猛地站起来,语气决绝,“如果那孩子真的……真的继承了什么危险的特质,绝不能让他留在霍格沃茨!”
“我劝你省省力气,米勒娃。”斯内普冷冷地说,啜饮着黑咖啡,试图浇灭心头那团因恐惧而燃起的怒火,“你认为他现在会对我们吐露真相?他显然已决心独自守护这个危险的秘密。”
就在这时,教工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谈论的焦点——阿不思·邓布利多——走了进来。他穿着绣着星星月亮的深蓝色长袍,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和笑容,但细心的人能发现,他眼下的青黑色更重,笑容也像是一张精心佩戴的面具。
“啊,早上好,各位。”邓布利多的声音一如既往舒缓,“希望你们都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
所有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休息室里一片尴尬的沉默。
麦格教授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邓布利多却仿佛预知到了一般,抢先温和地说道:“米勒娃,关于昨晚的小插曲,我很抱歉。那孩子,汤姆,是我一位已故老朋友的血脉,一场不幸魔法事故的受害者。他心智发育在某些方面异常突出,但情感认知有所缺失,需要特殊的魔法环境和持续引导。霍格沃茨是目前最能保障他安全与……监控的地方。”他的解释流畅,却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关键细节,蓝眼睛也避开了麦格教授锐利的审视。
斯内普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充满讥讽的冷嗤。
邓布利多仿佛没听见他的嗤笑,继续微笑着说:“还请各位暂时替汤姆保密,他只是个需要被引导的孩子,不该被异样的眼光包围。”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教授。
麦格教授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心头一软。她想起昨晚离开时,无意间瞥见校长办公室的窗户缝里,透出汤姆小小的身影——他正坐在地毯上,捧着一本厚厚的魔法史,手指一页页机械地翻动,连窗外的月光落在他身上,都没能在他眼底映出一丝波澜。“我知道了,阿不思。”她轻声说,指尖却依旧攥得发白,“但如果他有任何可能威胁到学生的举动,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谢谢你,米勒娃。”邓布利多的笑容终于真切了一瞬,却又很快黯淡下去。他拿起一份《预言家日报》,匆匆说了句“我还有事要处理”,便转身离开了休息室,背影仓促得像是在逃离。
门再次关上后,留下的是一片更加令人窒息的沉默与猜疑。
斯内普将杯中的黑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也无法压下他心头的冰冷。他知道,从邓布利多那里得不到真相。
那个孩子……汤姆……那双眼睛……
他放下杯子,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我必须去确认一些事情。”他突兀地对其他人说,然后不再看任何人,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休息室,黑袍翻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需要去翻查那些尘封的、记载着禁忌魔法与危险血脉的禁书。那个黑发男孩的形象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预感。邓布利多到底在培育什么?那个孩子,究竟是什么?
至于那个“麻烦”的埃德里克·布莱克伍德,在此刻斯内普充满危机感的心中,被暂时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