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调息,转瞬即逝。
流火荒漠边缘,遁空梭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滑入更加深邃幽暗的星域。梭内,陈蕴钰操控着方向,周身气息比三日前更加圆融浑厚,显然伤势已恢复大半,对混沌道源的掌控也更为精进。张楠坐于他身侧,脸色红润了许多,正闭目感应着星图,指尖偶尔划过虚空,调整着细微的航向。
“这黑水玄界,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善地。”吴师叔扒在舷窗边,看着外面愈发黯淡、连星骸都稀少的虚空,嘟囔道,“慕姑娘,你确定那地方能隔绝追踪?”
慕昭云怀抱青鸾剑,立于梭舱中部,闻言清冷答道:“黑水玄界,乃上古一方大界破碎后所遗,其内法则残缺,灵气惰滞,更弥漫着一种独特的‘黑水煞炁’,可污秽灵光,混淆天机。寻常追踪秘法,入此界效用十不存一。”
沈清源抚须点头,补充道:“老夫亦在古籍中见过相关记载。此界环境虽恶劣,却也因此孕育了一些外界罕见的阴属性灵材,更曾是一些修炼特殊功法或躲避仇家的修士的藏身之所。只是其中势力错综复杂,需格外小心。”
“只要能甩掉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再险恶的地方也得去!”哆芋握着小拳头,语气坚定。她这几日刻苦修炼,气息也凝实了不少。
陈蕴钰目光扫过星图,沉声道:“根据星图所示,再穿过前方那片‘虚无褶皱带’,便可抵达黑水玄界的外围。大家做好准备,玄界之内,神识感知会受到极大压制。”
众人闻言,神色一凛,纷纷检查自身法器丹药。
遁空梭速度减缓,小心翼翼地驶入一片仿佛由无数扭曲光影和空间断层构成的区域。这里几乎没有物质存在,只有紊乱的引力与空间波纹,梭体不时传来轻微的震动。
“左舷三度,空间涟漪异常!”张楠忽然睁开眼,急促提醒。
陈蕴钰反应极快,操控遁空梭一个精妙的侧滑,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无声无息卷来的空间裂缝。梭身剧烈一晃。
“好险!”吴师叔拍了拍胸口,“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集中精神。”陈蕴钰全神贯注,混沌道源之力微微散发,感知着前方最细微的空间变化,引导着遁空梭在危机四伏的褶皱带中穿梭。有了混沌道源对空间的天然亲和,此行虽险,却比预想中顺利不少。
约莫半日后,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仿佛由浓稠墨汁构成的“天幕”横亘在虚空之中,隔绝了后方的星光。一股阴冷、沉滞、带着淡淡腥咸气息的能量波动扑面而来,让遁空梭的护罩都荡漾起涟漪。
“到了,黑水玄界。”慕昭云目光投向那片黑暗,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陈蕴钰操控遁空梭,缓缓切入那层墨色“天幕”。刹那间,仿佛从清澈的水面沉入泥沼,一股强大的阻力传来,神识被急剧压缩,只能探出周身数十丈范围,视线也变得模糊,四周是永恒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唯有遁空梭自身散发的微光,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
“好沉重的煞炁!”沈清源感受着外界那无所不在的“黑水煞炁”,面色凝重,“此地灵气稀薄且难以汲取,长久停留,对修为恐有妨碍。”
“无妨,我之混沌道源,可转化此炁。”陈蕴钰感应了一下,发现混沌道源果然能缓慢吸收、转化这黑水煞炁,虽效率不高,但足以维持自身消耗。“我们先寻找一处落脚点。”
遁空梭在这片黑暗的“海洋”中缓慢前行,下方偶尔能“看”到一些嶙峋怪异的山峦轮廓,以及死寂的、泛着幽光的黑色“水域”。
飞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较为密集的、如同石林般的阴影。
“前方似有陆地,气息相对稳定。”张楠凭借镜灵对空间的敏感,指向左前方。
陈蕴钰操控遁空梭靠了过去。靠近了才发现,那是一片由无数黑色石柱构成的奇特地貌,石柱高大粗壮,表面光滑,仿佛被水流冲刷了千万年。在一些石柱的底部,隐约能看到一些人工开凿的洞穴痕迹。
“此地似有人迹,小心。”慕昭云青鸾剑微微出鞘半寸,冰蓝剑气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遁空梭缓缓降落在石林边缘一处相对平坦的地面。众人鱼贯而出,立刻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沉重压力,以及煞炁对护体灵光的缓慢侵蚀。
“这鬼地方,喘气都费劲!”吴师叔嘀咕着,连忙加强了自身的护体灵光。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周围的石柱后闪现,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包围。这些黑影身形与人类似,但皮肤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青黑色,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手中持着一种由某种黑色骨头打磨而成的怪异兵刃,刃口流淌着乌光。他们气息阴冷,与这片黑水玄界仿佛融为一体。
为首一名身形格外高大的黑影上前一步,发出一种低沉嘶哑、音节古怪的语言。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听不懂。
慕昭云却上前一步,以同样古怪的语言,简短地回应了几句。
那些黑影似乎有些惊讶,相互对视一眼,敌意稍减。为首者再次开口,这次语速放缓了许多
慕昭云听罢,转头对陈蕴钰等人道:“他们是此地的土着,‘黑水族’。他们说我们闯入了他们的猎场,按照族规,要么留下足够的‘黑炁晶’作为赔偿,要么……成为他们献给‘圣池’的祭品。”
“祭品?”张楠眉头微蹙,镜灵之力悄然流转。
吴师叔眼睛一瞪:“嘿!敲竹杠敲到我们头上了?告诉他们,要钱没有,要命……他们也得有那本事拿!”
陈蕴钰按住有些冲动的吴师叔,目光平静地看向那黑水族首领,虽听不懂语言,但那股不善的意念却能清晰感知。他缓缓释放出一丝合道期的灵压,混合着混沌道源那包容却又至高无上的气息。
嗡!
那黑水族首领身形猛地一僵,幽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骇然,他身后的族人也纷纷骚动起来,显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陈蕴钰并未进一步施压,只是淡淡地看着对方。
慕昭云适时开口,与那首领又交涉了几句。那首领神色变幻,最终,他深深看了陈蕴钰一眼,挥了挥手,包围圈让开了一个缺口,他指向石林深处一个方向,说了几句话。
“他说,看在……强者的份上,允许我们在此暂避,但不得深入他们族地核心,也不得在此久留。那个方向,有一处废弃的祭坛,可供我们栖身。”慕昭云翻译道。
陈蕴钰点了点头,对那黑水族首领拱了拱手,算是谢过。对方也僵硬地回了一礼,随即带着族人,如同融入黑暗般,迅速消失在石林之中。
“呼……算他们识相。”吴师叔松了口气。
“此地土着,实力不弱,尤其擅长隐匿与合击之术,在这黑水环境中更是如鱼得水。若非蕴钰气息震慑,恐怕少不了一场恶斗。”沈清源分析道。
“先按他们说的,去那废弃祭坛看看。”陈蕴钰做出决定。初来乍到,不宜树敌过多。
一行人按照指示,向着石林深处行去。黑暗中,只有脚步声和微弱的护体灵光,映照着周遭如同巨兽獠牙般的黑色石柱,气氛压抑而神秘。
这黑水玄界,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