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调息后,陈蕴钰苍白的面色恢复了几分红润,但神魂深处因强行绑定孽镜台镜灵而传来的阵阵虚弱与刺痛,依旧清晰可辨。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慕昭云清冷中带着询问的目光,以及吴师叔那混杂着担忧与后怕的脸。
“感觉如何?”慕昭云言简意赅。
“无妨,尚能支撑。”陈蕴钰轻轻摇头,试图驱散脑中的晕眩感,嘴角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比之前在祭坛燃魂的感觉好多了。”他试着通过那丝脆弱的联系,再次沟通孽镜台镜灵。心念微动间,那沉寂的孽镜台镜面再次泛起微弱的乌光,笼罩整个洞窟的混乱幽冥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温顺”,甚至隐隐传来一种模糊的“服从”感。
“好家伙……”吴师叔咂舌道,他明显感觉到周围令人心悸的压力减轻了不少,“你小子还真把这鬼镜子给‘说服’了?现在咱们是不是能指挥外面那些石头疙瘩和黑斗篷了?”
“谈不上指挥,”陈蕴钰细心感应着通过镜灵传递回来的、关于这片“泰煞谅事宗天宫”残迹的模糊信息,“更像是……拥有了在此地的一部分‘权限’。我能大致感知到堡垒内兵傀和鬼卒的分布,也能通过镜灵对它们下达一些简单的指令,比如‘无视’、‘警戒’,或者……‘攻击特定目标’。”
他一边说着,一边尝试着向徘徊在洞窟入口处的几具低阶鬼卒下达了“散开”的指令。果然,那几道模糊的黑影微微一顿,随即如同烟雾般融入了四周的黑暗之中,不再阻挡他们的去路。
“妙啊!”吴师叔一拍大腿,小眼睛亮了起来,“这么说,咱们现在算是这鬼地方的‘半个主人’了?那岂不是可以……”
“正好用来招待一下外面的‘客人’。”陈蕴钰接过话头,眼中寒芒一闪。他通过镜灵,能隐约感应到鬼首石门外,张楠、沈清源和哆芋三人焦急等待的气息,同时,也能察觉到更远处,几道充满煞气与敌意的灵力波动正在徘徊、窥探——正是金煞门那伙人!他们果然没有远离,似乎在等待时机,或者寻找再次进入的方法。
“金煞门的人还在外面。”陈蕴钰沉声道,“他们觊觎此地,又与我们结下仇怨,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在此地有所收获,甚至能一定程度上操控此地禁制,必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慕昭云青鸾剑微抬,冷然道:“那就让他们进来。”
陈蕴钰点头:“正合我意。此地易守难攻,幽冥之气对他们更是克制。我们便借此地利,布下一个陷阱,‘请’他们进来!”
他不再犹豫,心神彻底沉入与孽镜台镜灵的联系之中。镜灵虽然虚弱混乱,但作为这片残迹的部分核心,其掌控的权限依旧可观。陈蕴钰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镜灵的力量,如同一个初学者在操控一件精密而危险的乐器。
首先,他通过镜灵,向堡垒内所有残存的、尚能活动的兵傀和鬼卒下达了集结的指令。只见洞窟之外,原本如同雕塑般僵立的鬼将和兵傀们,眼中魂火再次亮起,但它们并未攻击陈蕴钰三人,而是沉默地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堡垒的几个关键通道和隐蔽角落散去,潜伏起来。而那些低阶的鬼卒则化作淡淡的黑雾,融入到墙壁和阴影之中,难以察觉。
紧接着,陈蕴钰开始尝试调动此地弥漫的幽冥死气。他双手掐诀,神识借助镜灵之力扩散开来。空气中那浓郁的精纯九幽之气,开始如同受到无形手掌的拨弄,缓缓流动、汇聚。他并未改变其总量,而是巧妙地引导其分布,在一些关键区域,如他们来时经过的矿道、堡垒入口以及那片漆黑的沼泽地,幽冥死气的浓度被悄然提升,而在他们计划中的“战场”——那片靠近石门的相对开阔区域,死气则被稍微驱散,营造出一个看似“安全”,实则暗藏杀机的区域。
同时,他也尝试引动堡垒本身残留的一些防御禁制。虽然大部分核心禁制早已在漫长岁月中崩坏,但一些基础的、依托地脉和建筑结构的幻阵、困阵依旧有残存的能量。陈蕴钰借助《万法归藏总录》中关于阵法的知识,以及黑色盒子对能量流动的解析,笨拙却又精准地修复、激活了其中几个。
只见堡垒入口处的光线开始微微扭曲,一些原本清晰的路径变得模糊,仿佛有薄雾笼罩。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地面上的符文偶尔会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幽光。
整个过程看似繁杂,但在镜灵的辅助下,陈蕴钰完成得极快。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整个堡垒区域的“气场”已然大变。虽然依旧死寂、阴森,但那种无意识的混乱与暴虐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井然有序的、带着冰冷杀机的“伪装”。
做完这一切,陈蕴钰长长舒了口气,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更白了一分。这种精细的操控,对他本就虚弱的神魂是极大的负担。
“陷阱已成。”他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看向慕昭云和吴师叔,“现在,我们需要一个‘诱饵’,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踏进来。”
他的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鬼首石门,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师叔,麻烦你出去一趟,告知楠楠他们我们的计划,让他们配合演一场戏。”陈蕴钰对吴师叔说道,“然后,我们需要‘不经意’地让金煞门的人知道,我们在这石门后,‘意外’触动了某种传承禁制,似乎……找到了离开这小幽冥境的关键,但触发了守护阵法,陷入了苦战。”
吴师叔闻言,眼睛一亮,嘿嘿笑道:“妙!让他们以为有机可乘,自己送上门来!老夫这就去,保证把戏做足!”说罢,他身形一晃,便朝着石门缝隙处掠去。
陈蕴钰又看向慕昭云:“昭云,等下还需你陪我演一出‘力竭苦战’的戏码。”
慕昭云颔首,青鸾剑挽了个剑花,剑气刻意收敛,只在周身萦绕着一层略显“黯淡”的冰蓝光华。
陈蕴钰自己则走到那沉寂的孽镜台旁,盘膝坐下,做出一副正在竭力对抗某种反噬、炼化某种核心的模样,周身灵力波动故意弄得起伏不定,时而强盛,时而萎靡,甚至偶尔逼出一口鲜血,染红衣襟。
堡垒之内,杀机暗藏,静待猎物。
而堡垒之外,透过缓缓开启一线的石门缝隙,吴师叔“惊慌失措”地冲出,压低声音却又足以让某些有心人听清地对着张楠等人喊道:“快!蕴钰和昭云在里面触动了上古禁制,好像找到了控制此地的关键,但被阵法反噬困住了!需要支援!”
声音在幽静的矿道中隐隐回荡。
远处,隐匿在黑暗中的玄衣青年猛地睁开双眼,锐利的目光如同剑锋,直刺石门方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果然……有机可乘!准备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