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的蝉鸣还在撕扯着盛夏的热浪,梁王府“神兵出世”的消息已如燎原之火,烧过豫兖二州,直抵司隶腹地。
那些盘踞在各州郡的世家大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猛兽,纷纷动了起来。
从河内郡通往梁国的驿道上,一队车马正昼夜兼程。
为首的老者身着锦袍,虽旅途劳顿,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是河内张氏的家老张砚,怀里揣着族长亲笔信,信中只有三个字:“必购之”。
张氏世代经营铁冶,最清楚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背后,是何等惊人的冶铁技艺。
与此同时,来自弘农的车马正穿过函谷关。
杨氏子弟杨津坐在车中,指尖摩挲着一枚玉佩,玉佩上“清白传家”四个字被磨得发亮。
他此行不仅要为家族购得神兵,更要查清那传闻中能提纯细盐的奇人究竟是谁——弘农盐池是家族根基,容不得半分闪失。
中山甄家的商队则扮作寻常行商,骆驼背上驮着的却是沉甸甸的金银。
甄家以贩珠玉闻名,最懂奇货可居的道理,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不仅要神兵,还要设法与梁王府合作,垄断这“神兵”的销路。
山阳郗氏的使者是个年轻书生,名叫郗鸿,随身携带的行囊里除了盘缠,只有一本《考工记》。
郗氏虽不以武力见长,却精于器物研究,他更想亲眼看看,那能断百刃的神兵,究竟藏着怎样的工艺奥秘。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陈郡何家的队伍。
大将军何进的亲卫统领何勇亲自带队,二十名披甲骑士护卫着一辆密闭马车,沿途郡县官吏无不远远迎送。
何家手握兵权,对神兵的渴求更甚——若麾下将士都能配备这般利器,何愁不能巩固权位?
汝南袁氏的使者来得最晚,却最是从容。
四世三公的门第让他们无需急功近利,袁逢之子袁基,带着一封措辞谦和的书信,慢悠悠地往睢阳赶。
袁氏要的从不是一两件神兵,而是想借此窥探梁王府的深浅,看看这位梁王刘成,是否值得拉拢。
谯郡曹氏的队伍则透着一股务实的彪悍。曹
操的族弟曹仁亲自前来,他没带多少金银,却带了十名最擅长锻造的铁匠。
曹氏在谯郡颇有势力,却一直苦于兵器不如人,曹仁的任务很简单:能买就买,买不到就设法学来技艺。
琅琊王氏的使者王导最是年轻,也最是敏锐。
他没直接去梁王府,而是先在睢阳城外住了下来,每日观察那座日夜冒烟的土高炉,与附近农户闲聊,打听那个叫刘弥的年轻人。
王氏向来擅长布局,他们要的,是长远的合作。
梁王府内,世子刘弥正站在地图前,指尖划过各路使者的行进路线。
他比梁王刘成更年轻,也更懂得造势的重要性。
那几场挑战并非偶然,而是他精心策划的戏码——先让睢阳本地铁匠败阵,再放出消息引周边州郡的名匠来试,最后在众人面前,用一把刘弥新炼的铁剑,斩断了素有“北方第一刀”之称的雁门宝刀
“世子,河内张氏的人已经到城外了。”亲卫低声禀报。
刘弥嘴角微扬:“不急着见。让他们先在睢阳逛逛,看看我们的细盐铺子。”
此时的睢阳城内,几家挂着“梁王府专供”牌匾的盐铺已经开张。
雪白的细盐装在精致的陶罐里,售价是寻常粗盐的十倍,却依旧被抢购一空。
那些远道而来的世家使者看到这一幕,无不心惊,向来是朝廷命脉,梁王府竟能将细盐做得如此精致,其背后的利润难以想象。
更让人意外的是,梁王府的酒坊也开始试售新酒。
那酒清澈如水,入口却烈如烈火,后劲十足,与以往浑浊的米酒截然不同。
这是刘弥用新的蒸馏法子酿出的烈酒。
“这酒,竟能如此清冽?”
郗鸿捧着酒杯,眼中满是惊叹。他尝遍天下名酒,却从未见过这般纯净的酒液。
王导在酒坊外站了许久,看着运酒的马车络绎不绝,心中渐渐明了:梁王府的野心,绝不止于神兵。细盐、烈酒、神兵……这背后是一整套足以撼动天下的技艺。
一车车铜钱拉进王府。
众多是人的权贵子弟却不知,每月一批批物资拉进洛阳皇宫。
要不然就那爱财的天子能让梁王府大动干戈的捞钱。
曹仁则直接带着铁匠去了城外的高炉。
远远看着那吞吐火焰的庞然大物,听着风里传来的锻打声,他身后的铁匠们无不面露震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炼铁的法子。
各路使者在睢阳盘桓数日,心态渐渐变化。
从最初的志在必得,到后来的谨慎观望,再到如今的迫切——他们不仅想要神兵,更想知道细盐如何提纯,烈酒如何酿造,那座土高炉里,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张氏家老张砚找到梁王府的长史,递上厚礼,只求能与刘弥见一面,哪怕只是聊聊冶铁心得。
杨津则频繁出入盐铺,试图打听提纯之法,却只得到一句“此乃梁王秘令,不可外传”。
何勇按捺不住,直接在府外求见,言语间带着几分军方的强硬,暗示若梁王府不肯割爱,恐有麻烦。
袁基依旧从容,每日与睢阳的士绅饮酒赋诗,看似不问世事,却将各方动静一一记在心里,传回汝南。
刘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知道时机快到了。
他让人给每位使者送去请柬,邀请他们三日后齐聚梁王府,共赏“神兵谱”。
请柬送出的当晚,睢阳下起了入夏以来的第一场大雨。
土高炉的火焰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刘弥披着蓑衣,正在检查新砌的蒸馏器。
旁边的田地里,玉米已经开始抽穗,红薯藤下隐约能摸到饱满的块根,只有水稻依旧蔫着,却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气——刘弥找到了耐旱的稻种,正试着补种。
………
“……世子让您明日去府里一趟。”亲卫的声音穿过雨帘。
……
刘弥抬头,看了眼梁王府铁作坊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他笑了笑,低头继续摆弄手里的器具。无论是神兵还是细盐,于他而言,都不过是像种庄稼一样,顺着性子,用对法子,自然就能成。
只是他不知道,这场由他而起的风波,已经搅动了天下世家的神经。
三日后的梁王府,注定不会平静。而那即将揭开面纱的“神兵谱”,究竟会引来怎样的腥风血雨,无人知晓。
唯有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仿佛在为这场盛夏的博弈,奏响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