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治郎的声音,如同一颗投入静湖的巨石,在死寂的庭院中激起千层回响。那呐喊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古老的、庄严的、不容置疑的恳求。
鬼群的骚动平息了,它们茫然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向谁祈祷?向神明吗?这个世界上,若真有神,又怎会容许它们这些恶鬼横行至此。
“装神弄鬼。”无惨冷哼一声,眼中的疑虑却加深了。他活了千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面。这不像是战斗前的虚张声势,更像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仪式。
产屋敷耀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他身旁的柱们虽然同样困惑,但看到主公的神情,他们选择了相信。相信炭治郎,相信那个神秘的卫宫士郎。
“士郎先生,这究竟是……”炼狱杏寿郎明亮的双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浓厚的不解,他压低声音问道。
“看着就好,炼狱。”卫宫士郎双手抱胸,嘴角噙着一抹神秘的笑意,“你们很快就会见到,鬼杀队真正的底蕴。那不是几位柱,也不是几百个队员,而是流淌了千年的,不屈的意志。”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炭治郎所朝向的那间偏房,开始发生异变。
那是一间极不起眼的小屋,名为“灵社”。鬼杀队中,只有主公和极少数核心成员知道它的存在。这里没有牌位,没有香火,只有一样东西——刀。
从战国时代至今,所有牺牲的柱,他们的日轮刀,在无法交还给家人的情况下,都会被秘密回收,供奉于此。每一柄刀,都代表着一位惊才绝艳的剑士,代表着一段与鬼抗争的悲壮历史。这里,是鬼杀队精神的坟冢,也是意志的圣殿。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从灵社内传出。那不是金属的震动声,更像是无数灵魂的共鸣。
紧接着,一柄、两柄、十柄、百柄……供奉在刀架上的日轮刀,开始自行震颤。刀锷与刀鞘碰撞,发出清脆而密集的声响,像是风铃,又像是战前的鼓点。
一缕缕黑红色的能量,如同有生命的溪流,从跪在地上的炭治郎身上升腾而起,它们没有消散在空气中,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跨越庭院,涌入了那间小小的灵社。
这股能量,与之前在藤袭山,锖兔他们身上出现的一模一样!
当第一缕黑红能量注入灵社的瞬间,最靠近门口的一柄古朴太刀,刀身猛地亮起妖异的红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锋锐与怨憎。
紧接着,是第二柄,第三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转瞬之间,整座灵社都被这种不祥的红芒彻底点燃。光芒穿透了木质的墙壁与门窗,将那间小屋渲染成了一座燃烧的血色灯塔。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剑意,混杂着千年的愤怒、不甘与守护的执念,冲天而起!
“这是……”黑死牟的六只眼睛猛地收缩,他握刀的手,第一次感到了些微的颤抖。他从那股气息中,感受到了无数个不亚于当代柱的强大灵魂。不,其中有些,甚至比他所见过的任何柱都要强大!
童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手中的扇子无意识地合拢。他能感觉到,那股气息,冰冷、纯粹,充满了对他们这些鬼的……杀意。那是天敌的气息。
猗窝座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没有感到兴奋,反而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他体内的罗盘针在疯狂地旋转,指向四面八方,似乎周围的每一个方向,都潜藏着致命的威胁。
无惨的脸色终于变了。那份从容与优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风暴将至的凝重。他体内的五个大脑都在飞速运转,试图解析眼前这超乎常理的现象,但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未知,危险,极度危险!
“拦住他!”无惨厉声下令,他终于意识到,不能再任由那个少年继续下去,“杀了他!不管用什么方法!”
离炭治郎最近的几只鬼嘶吼着扑了上去。
“休想!”
炼狱杏寿郎的身影如同一团烈火,瞬间挡在炭治郎身前。
“炎之呼吸·伍之型·炎虎!”
灼热的猛虎咆哮而出,将最前方的几只鬼焚烧殆尽。其他的柱也同时动了,他们以炭治郎为中心,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
“音之呼吸·肆之型·响斩无间!”宇髄天元的双刀掀起爆炸的轰鸣。
“虫之呼吸·蝶之舞·戏弄!”蝴蝶忍的身影翩跹,毒素在鬼群中蔓延。
“水之呼吸·拾壹之型·凪!”富冈义勇的周身,一切攻击都归于虚无。
柱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炭治郎的仪式争取着时间。鬼群如潮水般涌来,又在柱们组成的堤坝前被撞得粉碎。
然而,鬼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上弦们还没有出手,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战局。他们都在等待,等待那座红色小屋里的东西,真正现世。
炭治郎依旧跪在地上,他的身体因为能量的过度流失而剧烈颤抖,汗水浸透了衣衫,脸色苍白如纸。但他没有停下,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一座虔诚的雕像。
终于,灵社的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了。
吱呀——
那声音在惨烈的战场上,异常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门内,没有走出任何人。只有一柄柄燃烧着红芒的日轮刀,自行飞起,悬浮在半空中。它们像是一群找到了主人的猎犬,发出兴奋的嗡鸣,然后化作一道道流光,从门内激射而出,飞向庭院。
它们的目标,不是那些正在战斗的鬼,也不是柱们。
它们飞到了庭院各处,然后,静静地悬停在空中,刀尖斜指地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足足有数百柄之多!
每一柄刀,都散发着柱级的强大气息。
庭院中,剑气纵横,杀意弥漫。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压得所有鬼都喘不过气来。
无惨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看着那漫天悬浮的、燃烧的凶刃,一股源于四百年前的,早已被他遗忘的恐惧,开始从细胞深处,缓缓复苏。
卫宫士郎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开宴了,无惨。”他轻声说道,“这是为你准备的,一场持续了千年的复仇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