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得像一块冰冷的铁。
鬼杀队总部的宅邸,静谧得能听见紫藤花架上露水滴落的声音。产屋敷耀哉坐在廊下,苍白的面容上,那蔓延的诅咒纹路在月色下显得愈发狰狞。他身旁,天音夫人正为他轻轻扇风。
毫无征兆。
空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仿佛一块画布被无形的手指狠狠撕扯。琵琶声突兀地响起,不是一曲,而是数十上百道音色杂乱地交叠,割裂了宁静的夜。
一座颠倒错乱的木质城堡,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强行“镶嵌”进了现实世界。无限城,鬼舞辻无惨的巢穴,降临了。
“来了。”产屋敷耀哉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庭院。
下一秒,一道道身影从扭曲的空间中走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压迫感。为首的男人,一身考究的西式礼服,暗红色的眼眸里没有半分人类的情感,只有冰冷的、高高在上的漠然。
鬼舞辻无惨。
他的身后,是十二鬼月。最前方的,是那个拥有六只眼睛的男人,身着紫色和服,手按刀柄,沉默地散发着渊渟岳峙般的气息。上弦之壹,黑死牟。他身侧,是笑容诡异的童磨,手持金扇;浑身布满罪人刺青的猗窝座,双拳紧握,战意勃发。半天狗、玉壶、妓夫太郎与堕姬……上弦全员,无一缺席。
而在他们之后,是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异形鬼物,它们拥挤在无限城的边缘,贪婪地注视着庭院中的人类,涎水从扭曲的嘴角滴落。
“晚上好,产屋敷。”无惨的声音优雅而残忍,他环视着从各处瞬息赶到、将主公护在身后的柱们,“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的家庭聚会。”
风柱不死川实弥的脸上青筋暴起,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混账东西……”
“实弥。”产屋敷耀哉轻声制止了他。
庭院中,鬼杀队的最高战力已经集结。炎柱炼狱杏寿郎、水柱富冈义勇、虫柱蝴蝶忍、音柱宇髄天元、恋柱甘露寺蜜璃、岩柱悲鸣屿行冥、霞柱时透无一郎,以及蛇柱伊黑小芭内。他们每个人的继子,包括栗花落香奈乎等人,也都拔刀在侧,神情凝重。
这是一场毫无预兆的决战。鬼杀队被堵死在了自己的大本营。
无惨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站在人群边缘,一个看起来格格不入的红发青年身上。卫宫士郎。
“我为他而来。”无惨的指尖指向卫宫士郎,语气不容置喙,“把他交给我。那个能在阳光下行走的鬼。”
一瞬间,所有柱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卫宫士郎身上。他们知道士郎的特殊,但没想到这正是无惨发动总攻的原因。
卫宫士郎从阴影中走出,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看戏似的轻松。他拍了拍身旁炭治郎的肩膀,炭治郎的表情平静,只是默默地握紧了腰间的日轮刀。
“你觉得你赢定了?”卫宫士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鬼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无惨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身后的童磨已经用扇子掩着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当然。”无惨摊开手,姿态傲慢,“我承认,你们这些柱确实很强,是几百年来最出色的一代。但,那又如何?”
他的手指向身后那无边无际的鬼群。
“我这次,带上了我所有的手下。三十个鬼解决不了你们,那就三百个。三百个不够,那就三千个!用鬼的数量,就能把你们活活耗死。”
他说着,又指向了身前的上弦们。
“不止如此。”无惨的语气里充满了炫耀的意味,“我还有强大的部将。看到这位了吗?”他指向黑死牟,“上弦之壹,继国岩胜。曾经的起始呼吸剑士,你那位传说中的兄长,继国缘一的亲弟弟。他现在,是站在鬼之顶点的武士。”
黑死牟的六只眼睛冷漠地扫过众人,那股压力让几位年轻的继子几乎喘不过气。
“这位,”无惨又指向童磨,“上弦之贰,冰冷的血鬼术能瞬间冻结你们的肺叶。”
“还有这位,上弦之叁,猗窝座。他崇尚武道,最喜欢与强者战斗,你们的血肉会成为他变得更强的食粮。”
他将上弦一个个介绍过去,每说一个,鬼群的气焰便高涨一分,而鬼杀队这边的气氛便沉重一分。
“我有精兵,我有良将。”无惨最后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拥抱黑夜的动作,脸上是胜券在握的狂傲,“现在,你来告诉我,我怎么输!”
震天的咆哮从鬼群中爆发出来,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宅邸的屋顶。
面对这绝望的场景,卫宫士郎却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清朗,穿透了群鬼的嘶吼,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不够!不够!”
他摇着头,伸出手指,指向无惨,脸上的笑容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
“无惨,就凭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猛地一拍身旁炭治郎的后背,炭治郎被他拍得一个趔趄,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你麾下这些所谓的精兵良将,这些上弦,这些数不清的杂鱼,”卫宫士郎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狂气,“他们全部加起来,连我身边这小子一个都抵不过!”
瞬间,全场死寂。
所有鬼,包括十二鬼月,都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卫宫士郎。
炭治郎站在那里,额头上带着斑纹,神色平静温和,鼻翼微微翕动,似乎在分辨空气中复杂的气味。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资质不错的队员。
“哈哈哈哈!”最先打破寂静的是童磨,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是我几百年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就凭这个小家伙?”
“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猗窝座冷哼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
就连一直沉默的黑死牟,那六只眼睛里也流露出一丝讥讽。
鬼群中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嘲笑声,他们看着炭治郎,就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炭治郎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他没有看那些嘲笑他的鬼,也没有看身旁狂放的卫宫士郎。
他只是转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队服,然后,朝着宅邸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偏房方向,缓缓地,双膝跪地。
这个动作,让所有鬼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在干什么?
无惨眉头紧锁,他看不懂。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少年,竟然背对着敌人,跪下了?
在所有鬼与人困惑的注视下,炭治郎深深俯首,额头贴住了冰凉的地面。
他吸了一口长长的气,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穿透云霄的呐喊。
“沉眠于此的鬼杀队先祖们啊!”
“请聆听后辈之血的呼唤!”
“于此刻,降临于世——”
“斩尽天下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