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雾山的山路崎岖,岩石与盘结的树根交错,构成天然的障碍。
但对于刚刚在藤袭山那种人间炼狱里搏杀了七天七夜的三人而言,这条路无异于坦途。
清晨的空气带着山涧特有的凉意,沁入肺腑。
湿润的泥土气息混杂着针叶林的清香,让紧绷了七日的神经终于得到一丝舒缓。
一路上,我妻善逸的嘴就没停过。
他刻意落后几步,与炭治郎并行,身体缩着,声音压得又低又贼。
“我说啊,炭治郎。”
“你刚才也太大胆了吧?”
“就那么直接让香奈乎酱跟你走?万一她要是不答应,那多尴尬啊!你这小子,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没想到这么会啊!”
善逸一边说,一边用手肘用力地捅了捅炭治郎的腰。
他的脸上挂着一种奇特的笑容,眉毛高高挑起,嘴角咧到耳根,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一副“我全都懂”的猥琐模样,让人拳头莫名发痒。
一股热流“轰”地冲上炭治郎的脸颊,连耳根都烧得发烫。
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语言系统瞬间紊乱,只能支支吾吾地辩解。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老是靠抛硬币来决定事情,不太好……”
“哦——不太好啊?”
善逸故意拖长了音调,那声音里的促狭意味简直要满溢出来,在林间回荡。
“我看是某个人的心不太好吧?心跳的声音跟打雷一样,我都听见了!砰砰砰的!你敢说你对香奈乎酱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没有!”
炭治郎的声音因为心虚而陡然拔高,在安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下一刻,他脸色剧变,猛地闭上了嘴,视线不受控制地投向前方。
走在他们前面几米远的香奈乎,脚步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
很短暂,几乎无法察觉。
但她没有回头,甚至连侧脸的弧度都没有改变。她只是抱着那块沉重的玉钢,默默地,一步一步,继续往前走。
她的背影很纤细,却又透着一股宁静感。
炭治郎看到她这副反应,心脏瞬间揪紧,比刚才被善逸调侃时还要慌乱。
他连忙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对善逸嘶吼。
“你小声点!别让她听到了!”
“听到了才好呢!你这不开窍的木头!”
善逸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他的额头,力道还不小。
“香奈乎酱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你不主动点,难道等她被别的野男人拐跑吗?听我的,就得趁热打铁!”
炭治郎被他说得一个头两个大,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决定放弃和这个恋爱脑沟通,干脆不再理他,加快了脚步,几步追上了前方的身影,与香奈乎并肩而行。
他想说点什么。
比如“你别听善逸胡说”。
或者“刚才谢谢你”。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刚才……她好像也没帮什么忙啊?自己是凭着一股冲动让她跟来的。
那难道要说“刚才不用谢”?
这不更奇怪了吗!
炭治-郎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无数个念头闪过又被瞬间否决。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并排走着。
脚步声,呼吸声,林间的风声。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一种微妙而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蔓延开来。
落在后面的我妻善逸看着这一幕,双手捂住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满足的姨母笑。
还是炭治郎先受不了这种几乎要凝固的沉默。
他绞尽脑汁,终于从混乱的思绪里抓出了一个话题。
“那个……香奈乎。”
他开口,声音有点干涩。
“你怀里抱着这个,重不重?要不我帮你拿一会儿?”
香奈乎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紫色的眼瞳里,情绪依旧淡得看不真切。
她摇了摇头。
“不重。”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羽毛拂过耳廓,带着一丝清冷的质感。
“哦,哦……不重就好。”
炭治郎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感觉自己说了一句纯粹的废话。
他懊恼地闭了闭眼。
他不敢再乱看,只能目视前方,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嗅觉。
他的鼻子微微翕动。
从香奈乎的身上,他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不是某种特定的花,而是很多种花混合在一起的、经过阳光曝晒后温暖而干净的味道。
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阳光晒过被褥的暖意。
很好闻。
这股味道钻入鼻腔,让他那颗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去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有力。
就这么一路尴尬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三人走走停停。
终于在第二天下午,那间熟悉的、坐落在山脚下的小屋,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屋门前,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是失踪了一天的卫宫士郎。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脸色比上次见面时苍白了不少,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温和,甚至沉淀出一种近乎佛系的宁静。
当他看到三人平安归来,尤其是看到并肩走在最前方的炭治郎和香奈乎时,他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欢迎回来。辛苦你们了。”
“士郎大哥!”
炭治郎看到他,心里顿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和安全感。
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旖旎心思,也暂时被这股重逢的喜悦压了下去。
明明只是分开了七八天,却感觉像是隔了很久很久。
善逸虽然也有着同样的感慨,但他的八卦之魂显然燃烧得更加猛烈。
他几步蹿上前,脸上露出了和刚才调侃炭治郎时一模一样的猥琐笑容。
“士郎先生~”
他拖着长长的尾音,视线在士郎的脖颈和衣领附近来回扫视,意有所指地问道。
“你这两天,是去办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吗?”
炭治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但他的鼻子,永远比他的脑子转得更快。
他闻到了。
从士郎先生的身上,传来一股气味。
那股气味的主调,是和蝴蝶忍小姐身上一模一样的、清雅又带着一丝药味的紫藤花香。
而在这股香气之下,还混杂着另一种……一种极为亲密、极为复杂的,属于两个人才会有的气味。
这气味他以前从未闻过。
但他的生物本能,在一瞬间就告诉了他,这代表了什么。
轰——!
炭-治郎的脸颊,从脖子到额头,彻底红透了,像一只被煮熟的虾。
原来士郎先生和忍小姐……是去……
他脑子里瞬间乱成一锅沸腾的粥,无数个模糊又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闪过,让他下意识地就想去看香奈乎。
香奈乎……
嗯?
炭治郎猛地摇了摇头,用力将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甩出脑海。
香奈乎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她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又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士郎,似乎在等他说话。
士郎看着善逸那副“我什么都懂你别装了”的表情,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从香奈乎怀里接过了那块沉甸甸的玉钢。
“你们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把矿石都给我吧,接下来就该我忙活了。”
他的态度坦然而温和,反而让准备了一肚子八卦问题的善逸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能无趣地撇了撇嘴。
士郎接过三块矿石,在手里掂了掂分量。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了炭治郎和香奈乎之间,那点几乎可以具象化的、不自然的距离上。
他可是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了这里面的猫腻。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对炭治郎说:“炭治郎,你回来的正好。我之前教你的那些关于魔力的基础,你自己应该掌握得差不多了。从今天开始,你负责教给香奈乎。”
“哎?我、我来教?”
炭治郎整个人都愣住了,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难以置信。
“对,你来教。”
士郎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教导别人的过程,也是对自己所学的一次系统性梳理和巩固。这对你有好处。而且,香奈乎是你的同伴,你们以后要一起战斗,彼此多了解一些,总没有坏处。”
士郎的话说得冠冕堂皇,理由充分。
但炭治郎怎么听,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让他教香奈乎?
这不就是……创造机会让他和香奈乎单独相处吗?
他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士郎先生。
对方正用一种充满鼓励的眼神看着他,而那眼神深处,还藏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笑意。
炭治郎的心跳,再一次失控加速。
“好、好的!士郎先生!我明白了!包在我身上!”
他猛地挺直了腰板,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回答,仿佛想用音量来掩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无处安放的紧张。
士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又对香奈乎说:“香奈乎,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炭治郎。他虽然有时候有点固执,但很有耐心。”
香奈乎的视线在炭治郎通红的脸上停顿了一秒,又转向士郎,最后,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那就这么定了。”
士郎拍了拍手,做出总结。
“你们先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然后就开始吧。善逸,你也去找祢豆子吧,别在这儿杵着。”
说完,他便抱着三块沉重的矿石,转身走向了屋子旁边的锻刀房,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院子里,只剩下炭治郎和香奈乎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而善逸则在一旁挤眉弄眼,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嘿嘿嘿”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怪笑声。
炭治郎感觉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包裹了自己,但紧随而来的,是更强烈的、几乎要让他原地蒸发的臊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