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
那股从间桐脏砚体内喷涌而出的庞大魔力,就在这死寂的大厅中,完成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质变。
它们不再是无形的能量。
它们蠕动着,凝聚着,生长着。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邪神之手,正在用最污秽的淤泥,捏造出生命的形态。
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
令人头皮炸裂,耳膜刺痛的振翅声,瞬间填满了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那声音密集、粘稠,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钻入脑髓,搅动着人的理智。
庞大到足以压垮寻常魔术师的魔力,此刻,化作了成百上千只通体漆黑,闪烁着不祥金属光泽的甲虫!
它们每一只都有成年人的拇指大小,甲壳坚硬,六足锐利,末端闪烁着刀锋般的寒芒。猩红色的复眼里,燃烧着纯粹的饥饿与恶意。狰狞的口器开合之间,流淌下带着腐蚀性的涎液,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轻响,蚀刻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
刻印虫。
这便是它们的名字。
是间桐脏砚耗费数百年光阴,扭曲了无数生命,才研究出的魔道结晶。
它们是活着的魔术刻印,是行走的诅咒,是间桐脏砚用以延续自己丑陋生命的食粮,更是他手中最恶毒、最残忍的武器。
虫群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黑色的、不断起伏蠕动的不洁之潮。那股混合了死亡、腐朽与破败的恶臭,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的人瞬间窒息、发狂。
“去。”
间桐脏砚干瘪的嘴唇里,吐出一个冰冷的音节。
如同得到了君王的赦令。
轰!
黑色的虫潮瞬间炸开,不再是缓缓蠕动的潮水,而是化作决堤的黑色洪水,化作扑向猎物的食人沙暴,铺天盖地,遮蔽了视野,朝着卫宫士郎的位置狂涌席卷!
速度之快,甚至在空气中拉出了一道道黑色的残影。
死亡的气息,污秽的浪潮,扑面而至。
那一瞬间,士郎的瞳孔收缩成了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一股冰冷的电流从他的尾椎骨猛然窜起,直冲天灵盖。
危险!
致命的危险!
一切思考,一切杂念,都在这纯粹的、压倒性的恶意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来不及去分析眼前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魔术,也来不及去恐惧。
沉睡在他灵魂最深处的某种本能,被这股死亡的气息悍然惊醒。
那是无数次与那位持剑少年对拼时,用鲜血与死亡浇灌出的本能!
战斗的本能,已经完全压倒了理智,彻底支配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投影,开始(trace on)。”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沉咆哮,从他的喉咙深处滚出。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沉咆哮,从他的喉咙深处滚出。
体内的二十七道魔术回路,在这一刻被催动起来,发出灼热温度。
那种感觉,仿佛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每一根神经。
磅礴的魔力被瞬间抽取,顺着手臂的经络,疯狂地涌向他的掌心。
光。
一点微光在他的掌中诞生。
随即,光芒被极致地压缩,扭曲,重塑。
万分之一秒的闪光后。
一把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手中。
那是一把漆黑的太刀。
刀身狭长,幽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完美的弧度从刀镡延伸至刀尖,充满了力量与速度的美感。
刀刃在头顶昏暗的灯光下,反射不出任何光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冷。
最为奇特的,是它的刀身之上。
从刀的护手处,延伸出一条条如同烈日火焰般的赤红色纹路。那不是死板的纹路,而是如同活物般,正在缓慢流淌的烈焰!它们遍布整个漆黑的刀身,构成了一副壮丽而又狂野的图景。
一股至阳至刚,煌煌如日,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阴邪的气息,从刀身上悍然勃发!
这是卫宫士郎最为熟悉的刀,源自锻刀村与鬼杀队中的传说。
源自那一位如神一般的武士所佩戴的日轮刀。
在另一个世界里,饮下了无数恶鬼之血,甚至几乎将鬼王斩杀的绝世之刃。
也是他一直试图投影重现的刀具。
此刻面对危险,士郎下意识便将其投影出来。
这把刀虽然仍有瑕疵,但如果只是这些烂虫子,却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士郎十分坚信这点,手中将黑刀握的更加紧了。
面对那汹涌而来,即将把自己吞噬殆尽的黑色虫潮,士郎的身影没有一丝一毫的后退。
在那个世界,后退,就等于将后背暴露给利爪与獠牙。
就等于,死亡。
他的双腿猛然微屈,重心下沉,脊椎如同一条拉满的大弓,整个人稳稳地扎在原地,脚下的石板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竟发出了一声细微的悲鸣。
胸膛,以一种独特到极点的、蕴含着某种玄奥韵律的节奏,开始剧烈地起伏。
呼——
悠长、深邃、仿佛要将肺部的每一丝空气都彻底排出。
吸——
狂猛、霸道、如同巨鲸吸水!
周围空气中某种无形的、纯粹的能量,被他的呼吸强行牵引,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漩涡,疯狂地灌入他的肺腑,涌向四肢百骸!
它不神秘,不诡谲。
它纯粹,锋锐,充满了最原始的生命力与爆发力。
这股气息涌现的瞬间,已经冲到士郎面前不足三米的虫潮,竟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凝滞。
那是弱小的、污秽的生物,在面对煌煌大日般的上位天敌时,发自生命本源的恐惧与战栗!
他的肌肉纤维在颤动,骨骼在嗡鸣,血液的流速在刹那间提升到了一个恐怖的境地。整个人,都在这独特的呼吸节奏下,被催化成了一具最完美的战斗兵器。
那股气息和魔力混合,填充满整个身体后,又喷涌而出。
士郎的体表,泛起一层淡淡的、如同朝霞般的赤色光晕。
宛若爆种一般。
他缓缓抬起了手中的日轮刀。
一个简单到极致的起手式。
一个没有任何花哨,却又找不到任何破绽的剑技架势。
整个人的气场,在握住刀柄的那一刻,彻底改变。
他不再是那个待人温和、笑容干净的普通高中生。
也不再是那个在间桐脏砚面前,扮演着求知者的半吊子魔术师。
此时此刻。
站在这里的。
是一柄出鞘的利刃。
一柄饱饮鲜血,为斩杀“异类”而存在的,无坚不摧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