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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如钩,寒星零落。

子时三刻,林晚在谢安的严密护送下,悄然离开了漱玉阁。她依旧是那身便于行动的深色男装,脸上做了些修饰,在夜色中行色匆匆。白日里知府夫人的宴会、回廊上与沈千帆的短暂交锋、谢瑢的突然出现,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未平,陆离这封突如其来的密信,又投下了一颗更大的石子。

信上只有一个字——“幻”,以及“三更,老地方”。这既是见面信号,也暗示了情报内容很可能与“幻心草”、与“醉梦香”有关。陆离选择在这个时候现身,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沈千帆在知府宴会上受挫,内部必然会有新的动作或调整,陆离或许掌握了什么。

荒祠在夜色中愈发显得破败阴森,寒风穿行于断壁残垣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晚让谢安带人在外围警戒,自己紧了紧衣襟,手握袖中匕首,独自踏入那扇歪斜的门洞。

西北角的老槐树下,一道颀长的黑影静静伫立,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银色的面具在微弱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正是陆离。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面具后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依旧是那种锐利而疏离的审视。

“你来了。”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比记忆中更低沉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陆公子传信,我岂敢不来。”林晚在他面前三步外站定,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可是有了柳依依的消息?还是‘醉梦香’的新线索?”

陆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块折叠的布帕,递了过来。林晚接过,入手微湿,带着一股淡淡的、奇异的甜腥气。她心头一跳,小心展开,借着月光,看到布帕上沾染着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污渍,像是血迹,但颜色有些古怪。污渍旁,还用极细的炭笔勾勒着几样东西的简图:一个奇特的、像捣药钵又像香炉的三足器皿,几片晒干的、形似柳叶但边缘有锯齿的草叶,以及……一枚残缺的、与肃王玉佩云龙纹有些相似的印记。

“这是……”林晚抬头看向陆离。

“柳依依留下的。”陆离的声音平静无波,“她被转移到了新的地方,不是满堂娇,也不是枫林别院。这是她趁人不备,用藏起的炭笔和沾了……她自己的血,偷偷画在换洗衣物内侧的。衣物被扔出来处理,被我的人截获。”

林晚的心猛地一紧。柳依依用自己的血做记号!她现在的处境……

“她现在在哪里?还活着吗?”

“暂时还活着。”陆离道,“在一个比枫林别院更隐蔽的地方,具体位置还在查。沈千帆和赵延对她看管极严,但暂时没有杀她灭口的迹象,或许她还有用,或者……他们想从她嘴里掏出更多东西。”

林晚握紧了手中的布帕,布料上那冰凉粘腻的触感让她心底发寒。柳依依在用这种方式传递求救和情报信息,处境之险恶,可想而知。

“这图上的东西……”

“是‘醉梦香’核心炼制所需的器具和一种新的辅料。”陆离指着那三足器皿和锯齿草叶,“这种草叶名叫‘蚀骨兰’,并非中原本土之物,只生长在极南的湿热瘴疠之地,有剧毒,少量使用可令人产生强烈的愉悦幻觉,但会侵蚀骨骼,长期接触,人会逐渐瘫痪。他们将‘幻心草’、‘蚀骨兰’以及……”他顿了顿,“以及处子之血,按特定比例,在这种特制的‘三足炼魂鼎’中混合炼制,方能得到‘醉梦香’效力最强的核心香精。枫林别院的作坊被我们惊扰后,他们已经将核心炼制转移到了更秘密的地点,并开始使用这种新的毒草。”

蚀骨兰!又是闻所未闻的剧毒之物!沈千帆和赵延为了追求“醉梦香”的效力,简直是丧心病狂!

“那这个印记?”林晚指向那个残缺的云龙纹印记。

陆离沉默了片刻,面具后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幽深:“这印记,我在别处也见过。与肃王府旧物上的纹饰,同出一源。据我查到的零星线索,当年肃王府中,确实网罗了一些精于邪门方术的‘异人’,这‘三足炼魂鼎’和以特殊血脉炼制邪香的法子,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赵延寻找玉佩,或许不仅仅是为了玉佩本身,更是为了玉佩可能关联的、完整的邪术配方或操控方法。这个残缺的印记,可能就是新作坊内部某个关键器物或地点上的标记。”

果然!一切又绕回了肃王案和那枚玉佩!醉梦香的邪法根源,竟然真的与前朝王府秘术有关!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林晚直接问道。陆离不会无缘无故分享如此核心的情报。

“两件事。”陆离也不绕弯子,“第一,我需要你继续向沈千帆传递‘情报’,但这次,要传递我给你的‘情报’。”

“假情报?”林晚立刻明白。

“半真半假。”陆离道,“将我们发现了‘蚀骨兰’和转移后新作坊的部分特征(可以模糊处理),透露给沈千帆,但要暗示是漱玉阁通过自己的渠道辛苦查到的,并且我们正在设法确认具体位置,准备再次举报或采取行动。目的是打草惊蛇,让他们再次紧张转移,或者在转移过程中露出更大的破绽。同时,也可以借此进一步获取沈千帆的‘信任’。”

这计策很险,但也很妙。既能让沈千帆觉得林晚“有用”,继续维持这条“双面”联系的通道,又能给对方制造持续的麻烦和压力,迫使他们不停动作,从而增加暴露的风险。

“第二件事呢?”

“柳依依。”陆离声音微沉,“我的人正在全力追查她的确切关押地点,但对方防范很严。我需要你利用与沈千帆接触的机会,旁敲侧击,试探柳依依的下落,或者……至少确认她是否还活着,以及沈千帆对她的态度。这对我们后续营救至关重要。”

林晚沉吟。向沈千帆传递假情报,虽有风险,但符合她目前“双面周旋”的策略,也能为谢瑢和自己这边争取更多时间和主动权。打探柳依依下落,则是道义所在,也是获取更多内情的需要。

“我可以做。”林晚点头,“但沈千帆生性多疑,假情报需要精心设计,不能让他看出破绽。而且,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蚀骨兰’和新作坊的细节,才能编造出足够可信的消息。”

“我会给你一份经过处理的资料,包含部分真实信息,但关键地点和人物会模糊或替换。”陆离道,“另外,沈千帆近日可能会再次尝试拉拢你,甚至开出更高的价码。你可以顺势而为,适当表现出动摇和犹豫,加深他对你的‘期待’。”

林晚心中了然。沈千帆在知府宴会上没讨到便宜,又被谢瑢当场震慑,必然更加急于从内部瓦解漱玉阁,自己这个“掌事”无疑是最好的突破口。

“我明白了。”林晚将染血的布帕小心收好,“资料如何给我?”

“明日辰时,漱玉阁后巷第三块松动的墙砖下。”陆离说完,深深看了林晚一眼,“小心沈千帆,更要小心赵延。赵延此人,骄横之下,心思狠毒且缜密,绝非沈千帆可比。他最近与京中通信频繁,可能另有图谋。”

又是赵延。林晚想起谢瑢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这个京城来的贵公子,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州府上空。

“多谢提醒。”林晚道,“陆公子自己,也请务必小心。”

陆离似乎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身形一晃,便消失在槐树后浓重的阴影中,来去如风,不留痕迹。

林晚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消化着今夜得到的信息,然后才转身离开荒祠。

回到漱玉阁时,已近四更。谢瑢居然还未睡,在锦瑟轩的外间披衣坐着,面前摊着一本书,烛火摇曳。见到林晚平安归来,他明显松了口气。

“如何?”他放下书卷,问道。

林晚将荒祠之会详细告知,并出示了那块染血的布帕和陆离的提议。

谢瑢仔细听着,看着布帕上的图案和污渍,眉头紧锁,尤其是听到“蚀骨兰”和“三足炼魂鼎”时,眼中寒意更盛。

“陆离此计,可行。”谢瑢沉吟道,“让沈千帆以为我们掌握了更多,却又未触及核心,既能让他忌惮,又能让他觉得你‘有价值’。不过,传递消息的方式和时机需要仔细斟酌,最好能让他‘意外’获知,而非你主动告知,以减少他的怀疑。”

“我也是这么想。”林晚点头,“或许可以借某个‘中间人’之口,或者制造一个‘巧合’。”

“具体细节,我们明日再详议。”谢瑢揉了揉眉心,显出疲惫之色,“柳依依那边……她是个关键人证,若能救出,对我们扳倒沈千帆和赵延至关重要。但陆离说得对,营救需万分谨慎,打探消息也要极其小心,绝不能引起对方警觉,否则柳依依性命难保。”

“我明白。”林晚看着谢瑢苍白的脸色,心中不忍,“很晚了,你快去歇息吧。这些事,我会处理好。”

谢瑢抬眼看她,烛光映在他深潭般的眸子里,漾开一丝几不可察的暖意:“辛苦你了。如今……是我拖累了你。”

“说什么拖累。”林晚摇头,“我们现在是同舟共济。没有你坐镇,我独木难支。你快点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理。”

谢瑢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没再说什么,在谢安的搀扶下起身回内室休息。

林晚也回到自己房中,却毫无睡意。她摊开陆离给的那块布帕,对着烛火反复观看上面的图案和血迹,心中沉甸甸的。柳依依的安危,新作坊的隐秘,赵延的图谋,陆离的谋划,沈千帆的逼迫……千头万绪,都压在她心头。

但她也清楚,此刻不能乱。必须按照谢瑢和陆离制定的策略,步步为营,双面周旋。

她提笔,开始根据陆离可能会提供的资料,草拟一份将要“泄露”给沈千帆的假情报纲要。哪些信息可以给,哪些需要模糊,如何包装得像是漱玉阁费尽心力才得到的……她反复推敲,直至窗外天色微明。

辰时初,她悄悄来到后巷,果然在第三块松动的墙砖下,摸到了一个用油纸包裹的薄薄册子。里面详细记录了“蚀骨兰”的性状、产地(模糊)、以及新作坊可能具备的几个特征(如位于地下、靠近水源、有特殊通风装置等),但关键的地理位置和人员信息都被隐去或替换。册子最后,还附了一张州府周边的简略草图,上面有几个被划掉的疑似地点,和两个打了问号的新标记,看起来正像是漱玉阁探子辛苦排查后的成果。

陆离准备得很周全。

林晚将册子内容牢记于心,然后将其焚毁。接下来,就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让这份“情报”,“自然”地流到沈千帆耳中。

而这个时机,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两日后,沈千帆派人送来帖子,邀林晚前往满堂娇新开设的“听潮轩”一叙,言称有“要事相商”。

帖子措辞客气,但林晚知道,这恐怕又是一场鸿门宴。她按照与谢瑢商议好的,回复应允,并特意提及会带一份“关于近来州府香料市场新动向的浅见”,作为见面礼。

这“浅见”,便是那份精心炮制的假情报的载体。

赴约当日,林晚依旧带着谢安和几名护卫,来到了装饰得富丽堂皇、临河而建的“听潮轩”。沈千帆早已在雅间等候,见她到来,笑容满面地迎上。

“惊鸿姑娘肯赏光,沈某荣幸之至。”他目光扫过林晚身后护卫手中的锦盒,“姑娘还带了礼物,真是太客气了。”

“沈东家相邀,惊鸿岂敢空手而来。一点拙见,不成敬意,还望沈东家勿要见笑。”林晚将锦盒奉上。

沈千帆接过,并未立刻打开,而是请林晚入座,命人奉上香茶。寒暄几句后,他忽然叹了口气,神色略显凝重:“不瞒姑娘,近日沈某颇有些烦忧。州府流言纷纷,生意也颇受影响。尤其是……一些关于香料的不实之言,实在令人头疼。”

来了。开始切入正题了。

林晚神色不变,轻轻拨弄着茶盏:“流言止于智者。沈东家经营有方,些许闲言碎语,想必动摇不了满堂娇的根基。”

“话虽如此,但众口铄金啊。”沈千帆苦笑道,“尤其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暗中探查,散播谣言,实在是防不胜防。比如前些日子码头区那场火,还有……柳依依姑娘莫名回乡,都惹来不少猜测。”

他边说,边观察着林晚的反应。

林晚垂眸,吹了吹茶沫,语气平淡:“是啊,这世道,总有人见不得别人好。不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自身行得正,又何惧他人探查?”

沈千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脸上笑容却加深:“姑娘说的是。不过,有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就比如,我听说……漱玉阁近来,似乎对香料市场,也格外关注?甚至……还查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那个锦盒。

林晚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和警惕:“沈东家消息果然灵通。不过,漱玉阁关注香料,乃是为了研制新香,改进自身,并无他意。至于查到什么……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琐碎信息,难登大雅之堂,更不敢在沈东家面前卖弄。”

她越是表现得欲言又止,沈千帆的兴趣似乎就越大。

“诶,姑娘何必过谦。”沈千帆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不瞒姑娘,沈某近日也听到些风声,似乎有人盯上了我们满堂娇的独家香方,甚至……查到了一些不该查的东西。若是姑娘手中真有相关线索,不妨开诚布公,你我互通有无,或许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冲突。”

图穷匕见。开始威逼利诱,想要套取情报了。

林晚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然后才缓缓道:“沈东家既如此说,惊鸿也不敢隐瞒。漱玉阁确曾派人打听过一些特殊的香料来源,主要是担心市面上流入些不干净的东西,影响行业声誉。也确实……听到一些零碎消息,似乎与一种来自南疆的‘蚀骨草’有关,还说有什么特制的‘三足鼎’作坊,藏得极为隐秘。但这些都道听途说,毫无实据,本不想拿出来贻笑大方。”她指了指那个锦盒,“里面是我让人整理的一些杂闻记录,沈东家若感兴趣,可以看看,但切勿当真。”

沈千帆听到“蚀骨草”(林晚故意说错一字)和“三足鼎”时,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立刻打开锦盒,取出里面那份装订好的“浅见”,快速翻阅起来。册子上记录的信息半真半假,夹杂着一些真实的特征(如靠近水源、地下)和模糊的猜测,还有那张划掉旧地点、标出新疑问的草图,看起来确实像一份不成熟的调查报告。

他越看,神色越是凝重,但眼神深处,却隐隐透出一丝“果然如此”和“松了口气”的复杂情绪。显然,这份情报虽然触及了一些边缘,但并未真正威胁到核心,反而印证了他某些猜测,也让他觉得掌握了漱玉阁的“调查进度”。

“姑娘这份‘浅见’,倒是……颇为详实。”沈千帆合上册子,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多了几分深意,“看来漱玉阁为了维护行业清誉,真是煞费苦心。沈某佩服。”他将册子收起,“这份情,沈某记下了。日后若有什么误会,还望姑娘能像今日这般,坦诚相告。”

“沈东家言重了。惊鸿只是不希望看到州府风月场,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而乌烟瘴气。”林晚适时表态,语气真诚。

“姑娘深明大义。”沈千帆赞了一句,话锋忽然一转,“不过,姑娘有没有想过,与其这般劳心费力地防备、调查,何不换一种更轻松的方式?比如……强强联合?”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晚,终于抛出了真正的诱饵。

“沈某之前提过的合作,依旧有效。而且,只要姑娘点头,不仅之前承诺的条件不变,沈某还可以作主,额外再让出满堂娇三成的干股,给姑娘作为……聘礼。”他刻意加重了“聘礼”二字,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届时,姑娘便是满堂娇真正的半个主人,与沈某平起平坐,共享荣华。漱玉阁也可并入体系,由姑娘继续打理,岂不是两全其美?”

三成干股!半个主人!沈千帆这次下的本钱,不可谓不重!

林晚心中震动,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愕和迟疑,仿佛被这巨大的诱惑冲击得有些无措。她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久久没有作声。

沈千帆也不催促,好整以暇地品着茶,等待她的回应。他知道,这样的条件,对任何人来说都难以拒绝,尤其是对一个看似精明实则出身风尘、渴望立足的女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雅间内寂静无声,只有窗外隐约的河水流动声。

终于,林晚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沈千帆,声音带着一丝干涩和挣扎:“沈东家厚爱,惊鸿……惶恐。此事……实在太过重大。谢公子于我有知遇之恩,漱玉阁上下也待我不薄……我,我需要时间考虑。”

她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给出了一个模糊的、需要时间考虑的回答。这既符合一个被巨大利益冲击后应有的犹豫,也为自己留下了周旋的余地,更不会立刻激怒沈千帆。

果然,沈千帆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反而觉得在情理之中。他笑了笑,语气更加温和:“当然,如此大事,自然需要时间斟酌。沈某不急,姑娘可以慢慢想。只是希望姑娘明白,沈某是真心欣赏姑娘的才干,也诚心邀请姑娘共谋大业。这州府,乃至江南,未来都不会是如今这番格局,跟着我,前途……无可限量。”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流淌的河水,意有所指:“有些船,看似平稳,实则早已千疮百孔,随时可能沉没。聪明人,应该懂得及时换一艘更坚固、更快的大船。”

林晚也站起身,对着沈千帆的背影,微微欠身:“沈东家的话,惊鸿记下了。今日多谢款待,惊鸿……先行告辞。”

“姑娘慢走。期待姑娘的好消息。”沈千帆转身,笑容可掬。

林晚带着人离开听潮轩,坐上马车。直到驶离满堂娇范围,她才缓缓靠在车厢壁上,长舒了一口气,背后竟已渗出些许冷汗。

刚才那一刻的应对,看似平淡,实则凶险。既要让沈千帆相信那份假情报的真实性,又要对他的巨额诱惑表现出恰如其分的动摇,还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或下定决心……这其中的分寸拿捏,丝毫差错不得。

所幸,初步看来,沈千帆应该是信了。至少,他对那份假情报上了心,也对自己“可能被说服”抱有了更大的期待。

下一步,就是利用这份“期待”和“信任”,继续双面周旋,同时暗中推进真正的计划——找到新作坊,救出柳依依,并设法给予沈千帆和赵延更致命的打击。

而沈千帆那“三成干股”的诱惑,像一颗裹着蜜糖的毒药,悬挂在眼前。她知道,只要自己流露出一丝真正的贪婪或动摇,就可能万劫不复。

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而且,要演得更加逼真。

马车辘辘,驶向漱玉阁。林晚闭目养神,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如何利用“需要时间考虑”这段时间,来设计下一场戏——一场能让两家头牌“意外”比拼才艺,从而制造更大话题和混乱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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