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之眼”睁开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
那道灰蒙蒙的光束,并非任何已知的能量形态,它无声无息,无视空间距离,甫一出现,便已映照在林渊的瞳孔深处。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枯萎感、一种因果线即将被强行掐断的虚无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渊的感知。这不是攻击,更像是……抹除!是更高层级的存在,对“错误”程序的强行删除!
天机阁副阁主——或者说,潜藏在他躯壳内的“影子”——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狞笑。这“巡天之眼”乃是“天尊”麾下“巡天者”执掌的法则神器(仿制品)的一部分,专司抹杀“变数”,断绝其与天地的一切因果联系。在他想来,任凭林渊有何等奇遇,只要未超脱此界规则,在此眼之下,必死无疑!
司徒弘亦停下了攻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与快意。他虽然不喜“影子”擅自动用此等禁忌之物,但若能就此灭杀林渊,清除这心腹大患,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战场上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所有感知敏锐者,无论是正在激战的月璃、苏雨柔,还是远处观望的妖族长老、巫月族祭司,都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寒意,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道灰色光束,以及光束尽头,那个看似渺小的身影。
林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比面对天尊意志时更具体,更直接!太初源种在疯狂预警,体内的法则之基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解。他的神魂像是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狱,思维都近乎冻结。
“要……结束了吗?”一个念头本能地浮现。
不!
就在意识即将被那灰色淹没的瞬间,林渊道心深处,那历经磨难、于生死间锤炼出的不屈意志,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归墟海中直面天尊的压迫,晨星谷内见证同伴的牺牲,流火城下播撒星火的决绝……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
我之道,非是逆天,而是求真!
我之路,纵是荆棘,亦要前行!
我的存在本身,便是对虚假苍穹最大的反抗!
你想断我因果?我便以我之意志,重定因果!
“嗡——!”
一声并非来自耳膜,而是源于灵魂与规则共鸣的巨响,自林渊体内爆发!那原本已被压制、却依旧顽固的“规则之毒”,在这股不屈意志和“巡天之眼”外部绝强压力的共同刺激下,竟被太初源种彻底炼化、吞噬!毒素中蕴含的那一丝属于“巡狩”的、冰冷死寂的毁灭规则,被林渊那充满生机与反抗意志的“法则之基”强行扭转、同化!
破而后立,死极而生!
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剑光,自林渊并起的指尖迸发!它非金非玉,非光非暗,仿佛是由无数细密到极致的规则符文交织而成,剑身周围,空间自然扭曲,光线为之塌陷,隐隐呈现出混沌初开、清浊分判的异象!
这,已非法术,而是规则的显化!是林渊以自身“法则之基”为根,以太初源种为本,融合了对“自由”、“抗争”、“守护”等信念的理解,斩出的超越当前境界的一剑——规则之剑!
灰色光束与混沌剑光,无声无息地碰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冲击的狂澜。碰撞的中心,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点”。紧接着,以这个“点”为中心,方圆百丈内的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规则在那里发生了最直接的冲突和湮灭!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传入每个人灵魂深处。那是规则在哀鸣,是天地无法承受这种层级碰撞的表现。
灰色光束如同遇到了克星,与混沌剑光接触的部分,迅速消融、崩解!它所蕴含的“抹除”法则,在林渊那蕴含“存在”、“抗争”、“演化”意志的规则之剑面前,竟显得苍白无力!
“不——!这不可能!!” “影子”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啸,他手中的黑色罗盘“咔嚓”一声,布满裂痕,中心那颗浑浊眼珠瞬间爆碎!他本人如遭重噬,浑身剧震,笼罩周身的阴影都淡薄了几分,露出了下方天机阁副阁主那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面孔。
“规则具现?!你……你怎会在此境界掌握此等力量?!”司徒弘脸上的狞笑僵住,化为骇然与难以置信。规则之剑,那是化神期大能才能触摸的领域!林渊明明只是元婴期(在他感知中),怎么可能斩出如此一剑?!
混沌剑光在湮灭了灰色光束后,去势不减,虽然黯淡了大半,却依旧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跨越虚空,直斩司徒弘!
司徒弘又惊又怒,狂吼一声,紫金道袍鼓荡,元婴后期的磅礴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一面雕刻着玄奥符文的古朴盾牌瞬间放大,挡在身前!这是他祭炼多年的本命防御灵宝——玄龟甲!
轰——!!!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能量碰撞!巨响震彻寰宇!玄龟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盾面上出现道道裂痕!司徒弘闷哼一声,身形倒飞而出,在空中滑行数百丈才勉强稳住,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惊怒交加和后怕!
规则之剑的威力,竟恐怖如斯!若非他修为深厚,灵宝强横,这一剑之下,不死也要重伤!
这石破天惊的一幕,彻底点燃了整个战场!
“首领无敌!!”隐星残部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瞬间飙升到顶点!林渊一剑败司徒弘,破禁忌之眼,这是何等的威势!
“杀!随首领杀敌!!”苏雨柔热泪盈眶,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指挥隐星成员发起了全面反攻!
“林渊……”月璃遥望空中那道傲然而立的身影,妖瞳中异彩连连,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自豪。她清啸一声,月华之力大盛,攻势更加凌厉,将对手死死压制。
而联军一方,则是个个面如土色,军心彻底动摇!宗主受伤,禁忌手段被破,林渊展现出的实力远超想象!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撤!快撤!”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原本就阵脚大乱的附庸宗门修士率先崩溃,开始四散奔逃。兵败如山倒!
“不许退!临阵脱逃者,杀无赦!”司徒弘状若疯魔,连连怒吼,甚至亲手斩杀了两名逃跑的金丹长老,却依旧无法阻止溃败的趋势。兵无战心,将无斗志,败局已定!
“影子”(借助天机阁副阁主的身体)怨毒地看了林渊一眼,又瞥了一眼混乱的战场和脸色铁青的司徒弘,知道事不可为。他身影一晃,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阴影,融入虚空,竟是打算独自遁走!
“想走?”林渊目光一冷,他虽气息有些虚浮(规则之剑消耗巨大),但岂容这罪魁祸首轻易逃脱?他并指再点,一道凝练的混沌剑气破空而去,直追那道阴影!
“噗!”
阴影中传来一声闷哼,洒落几滴暗金色的诡异血液,但速度丝毫不减,瞬间消失在天际尽头,只留下一句充满恨意的传音在林渊识海响起:“林渊!坏天尊大事,你必遭天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林渊眉头微皱,未能留下“影子”,是个隐患。但他此刻也无力追击。
战场形势彻底逆转。随着联军主力溃败,司徒弘重伤遁走(在亲卫拼死保护下),妖族援军和巫月族战士士气大振,乘胜追击,斩杀、俘虏无数。一场原本看似必败的绝境之战,竟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迎来了惊天逆转。
夕阳如血,映照着满目疮痍的战场。晨星谷外,尸横遍野,破损的法器、战车残骸随处可见,述说着战斗的惨烈。但活下来的隐星成员、妖族战士、巫月族勇士们,脸上却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胜利的豪情。
林渊缓缓从空中落下,脚步有些虚浮。月璃和苏雨柔立刻迎了上来,一左一右扶住他。
“你没事吧?”两女异口同声,眼中满是关切。
林渊摇了摇头,看着周围欢呼的人群,看着远处正在清点战利品、救治伤员的场面,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胜利的喜悦,同伴牺牲的悲痛,以及对未来更艰巨挑战的预感,交织在一起。
“我们赢了……暂时。”他轻声道。
这一战,隐星真正在北地站稳了脚跟,林渊的威名和“新道”理念,必将随着这场史诗般的胜利,传遍四方。但他也彻底暴露在了“天尊”势力的视线中,未来的路,必将更加艰难。
就在众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战场边缘,一具看似普通的烈阳宗修士“尸体”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那“尸体”的眼底深处,一丝与“影子”气息同源、却更加隐晦的灰芒,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