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星”摊位的成功,如同在流火城这潭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林渊等人的预料。
免费且实用的功法心得,低价优质的丹药,以及那面旗帜般鲜明的“道法为公,有教无类”布幡,在短短数日之内,便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流火城的底层角落。无数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散修,将“隐星”视作黑暗中乍现的一缕微光。坡地院落外围,开始出现一些徘徊的身影,他们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眺望,眼神中充满了渴望、犹豫,以及一丝微弱的希望。
“隐星”的声望,在底层以一种爆炸性的方式增长。
然而,这股新生力量的崛起,不可避免地触动了旧有秩序的蛋糕,也引来了更深的敌意和更缜密的算计。
城东,黑煞帮总舵。
黑煞老怪面色阴沉地听着属下汇报“隐星”摊位火爆的情况,手中的两颗铁胆被他捏得咯咯作响。他原本指望魔道谣言能扼杀这个新兴势力于萌芽,却没想到对方反其道而行之,用这种“自损”的方式,不仅轻松化解了危机,还赢得了人心。
“好一个‘道法为公’!”黑煞老怪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这是要掘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根啊!”
免费发放功法,低价出售丹药,这种行为在流火城是破坏规矩的。各大势力控制资源,垄断知识,靠的就是对底层修士的盘剥和限制。若人人都能轻易获得修炼资源和知识,谁还愿意为他们卖命?谁还会敬畏他们的权威?
“帮主,不能再任由他们这么下去了!”侯三在一旁咬牙切齿道,“现在坊间都在传,说‘隐星’才是真正为散修着想,我们……我们快成反面了!”
“哼!”黑煞老怪冷哼一声,“光靠我们黑煞帮,硬碰硬代价太大。别忘了,盯着这块肥肉的,可不止我们一家。”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北地联盟那几个老狐狸,还有血煞宗……他们难道就坐得住?传我的话给北地联盟,就说‘隐星’此举,破坏北地平衡,长此以往,我等皆无立足之地!另外,把玄天宗那边的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血煞宗的血厉执事,就说……那‘灰影’的功法路数,与司徒公子正在追查的南疆要犯,颇为相似。”
侯三眼睛一亮:“帮主高明!借刀杀人!让北地联盟和血煞宗去当这个出头鸟!”
“去吧,做得隐秘点。”黑煞老怪挥挥手,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我倒要看看,这‘隐星’能扛得住几方的压力!”
几乎与此同时,血刃酒馆深处。
血煞宗执事血厉,也得到了更详细的情报。他看着手中一枚记录着“隐星”免费发放的部分功法片段(由探子抄录回来)的玉简,眉头紧锁。
“这改良思路……确实精妙,非寻常散修所能为。而且,隐隐有种……堂皇正大之感,不似魔道诡谲。”血厉沉吟道,“黑煞老怪说此人与玄天宗通缉犯有关?司徒弘……”
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玄天宗是南疆巨擘,若能借此机会搭上关系,或者拿到司徒弘悬赏的宝物,对他乃至血煞宗都大有裨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传令下去,”血厉对心腹吩咐道,“让我们的人,开始在流火城散播消息,就说经‘高人’辨认,‘隐星’首领所用功法,疑似与数十年前肆虐北地的‘血魔’一脉有关,乃是魔道正统余孽!其免费发放功法,乃是包藏祸心,旨在蛊惑人心,为更大阴谋做准备!”
这顶帽子,扣得比黑煞帮更狠,更毒!直接扯上了北地修士心中最深的梦魇——“血魔”!
而就在黑煞帮和血煞宗暗中串联,准备掀起更大风浪之时,一股来自遥远南疆的暗流,也已悄然渗透至北地。
流火城,一家不起眼的、专供南来商队歇脚的客栈客房内。
一名身穿普通青色道袍、面容平凡、气息收敛至炼气七八层左右的中年修士,正恭敬地站在窗前,对着一面悬浮的、波纹荡漾的水镜禀报。
水镜中,映出一张模糊不清、却带着威严气息的年轻面孔轮廓,正是远在玄天宗的司徒弘!
“……公子,属下已抵达流火城多日。根据黑煞帮提供的线索及属下暗中探查,基本可以确认,那个近日声名鹊起的‘隐星’首领‘灰影’,其行事风格、实力特征,尤其是那强横无匹的肉身力量,与目标林渊,吻合度极高。”中年修士语气恭敬。
水镜中,司徒弘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传来:“确定是他?可有实证?”
“暂未拿到铁证。此人极为谨慎,深居简出,且那院落有阵法防护,难以靠近。但综合各方信息,九成把握。此外,据查,‘隐星’近日吸纳了一名来自天南苏家的女子,名为苏雨柔,精于丹道谋划。苏家此前因丹方之事与我宗附属势力有所摩擦,此女流落北地,投靠‘隐星’,或非偶然。”
“苏雨柔?”司徒弘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冷哼道,“区区丧家之犬,不足为虑。重点是林渊!此子身上秘密众多,潜力可怕,绝不能任其成长!既然北地那些地头蛇已经动了,你就顺势推一把。将林渊可能身怀‘太初秘境’重宝的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血煞宗和北地联盟的高层。记住,要让他们以为是自己查到的!”
“属下明白!”中年修士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是要借北地之刀,行杀人夺宝之事!而且是用“太初秘境”的重宝作为诱饵,足以让任何势力疯狂!
“做得干净点。必要时,可动用‘暗子’。”司徒弘最后吩咐了一句,水镜波纹消散。
中年修士收起水镜,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他推开窗户,望着流火城混乱的天空,低声自语:“林渊啊林渊,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怀揣着不该拥有的东西吧……这北地,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山雨欲来风满楼。
接下来的几天,流火城的氛围明显变得紧张起来。
关于“隐星”是“血魔余孽”的谣言,在血煞宗有意的推波助澜下,开始甚嚣尘上。这一次,谣言不再空泛,而是增添了许多“细节”,比如“隐星”首领修炼需吸食人血,其功法会潜移默化控制修炼者心神等等,说得有鼻子有眼。加之数十年前血魔之乱留下的恐惧尚未完全消散,这种指控的杀伤力远超之前的“魔道余孽”。
一些原本对“隐星”抱有好感的散修,开始再次动摇,甚至感到恐惧。坡地院落周围徘徊的人影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充满恶意和审视的目光。
与此同时,北地联盟——这个由流火城几个仅次于三大势力的中等家族组成的松散联盟,也开始频频活动。他们派出的代表,以“维护北地秩序,清查魔道”为名,开始在各处坊市盘查,重点“关照”那些与“隐星”有过接触,或者流露出向往之意的散修,轻则盘剥勒索,重则扣上“魔党”的帽子抓走。
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从四面八方挤压向城西那座偏僻的坡地。
隐星院落内,气氛也略显凝重。
石猛带着黑仔等人加强了巡逻和警戒,他脾气火爆,几次差点与那些在远处窥探的北地联盟爪牙发生冲突,都被苏雨柔及时劝住。
主屋内,苏雨柔面带忧色,向林渊汇报着外界的最新动向:“主人,血煞宗散播的‘血魔’谣言影响很坏,许多散修开始畏缩不前。北地联盟更是借机生事,肆意打压,我们之前努力营造的势头,受到了很大影响。而且……我总觉得,这次的风波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节奏很快,目标明确。”
林渊静坐调息,闻言缓缓睁开眼,眼中一片平静,仿佛外界的惊涛骇浪与他无关。
“跳梁小丑,沉瀣一气罢了。”他淡淡评价道,“血魔之说,荒谬不堪,经不起推敲。北地联盟不过是些欺软怕硬、趁机捞好处的墙头草。真正的威胁,不在此处。”
苏雨柔微微一怔:“主人的意思是?”
林渊目光似乎穿透了石壁,望向了南方:“如此精准的污名化,如此迅速的联合打压……这背后,有玄天宗的影子。司徒弘,终于把手伸到北地来了。”
听到“玄天宗”和“司徒弘”的名字,苏雨柔娇躯微微一颤,清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的家族,正是毁于玄天宗附属势力的倾轧!
“他们……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到这里?”苏雨柔声音有些干涩。
林渊看了她一眼,道:“未必是找到了确凿证据,更可能是宁杀错勿放过。我当初在南疆闹出的动静不小,北地是流亡首选之地,他们自然会重点排查。而我们的崛起,恰好成了最显眼的目标。”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怀疑,他们可能还散播了另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关于‘太初秘境’的消息。”林渊声音低沉,“以此作为诱饵,驱使北地这些贪婪的鬣狗,为他们卖命。”
苏雨柔倒吸一口凉气。若真如此,那“隐星”面临的将不仅仅是污名化和打压,而是整个北地势力的贪婪围攻!太初秘境的重宝,足以让任何势力疯狂!
“那我们……”苏雨柔感到一阵寒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渊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内那片在聚灵阵滋养下愈发青翠的灵草,“他们越是污蔑我们是魔道,我们越要展现出堂堂正正之气。他们越是打压,我们越要站稳脚跟。恐惧源于未知,当我们的理念和力量真正展现时,谣言自会不攻自破。”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和定力,感染了苏雨柔。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雨柔明白了。那我们接下来……”
“按原计划进行。”林渊道,“下一次摊位开放,照常。而且,规模可以更大一些。我稍后会再给你一些关于《基础炼体诀》的改良心得,以及一门简单的《敛息术》技巧。同时,适当提高丹药的供应量。”
苏雨柔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化为敬佩。在如此压力下,非但不收缩,反而要扩大影响,这需要何等的魄力!
“是!我这就去准备!”苏雨柔躬身应道。
五日后,就在流言蜚语和北地联盟打压最为猖獗的时候,“隐星”的摊位,再次出现在了城南散市,而且规模更大!布幡依旧,玉简的数量和种类却增加了!
这一次,围观的人群更加复杂。有渴望得到功法的底层散修,有各势力的探子,也有北地联盟派来准备找茬的修士。
苏雨柔依旧从容,石猛依旧凶悍地维持着秩序。
当新的《基础炼体诀》心得和《敛息术》技巧免费开放时,引起的轰动比上一次更大!炼体诀对体修助益极大,敛息术更是保命实用的技巧,这都是底层散修极度渴求的知识!
人群再次汹涌,甚至比上次更加狂热!因为很多人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北地联盟的威胁让他们产生了“过了这村没这店”的紧迫感。
北地联盟的几个修士见状,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露出狞笑,推开人群走上前来。
为首一人,是个三角眼、炼气十层的修士,名叫赵干,是北地联盟赵家的子弟。他抱着胳膊,斜眼看着苏雨柔,阴阳怪气地道:“哟,还真是热闹啊!‘隐星’是吧?听说你们这儿传播的功法,来路不正,跟‘血魔’有关啊!我们北地联盟负责维护流火城秩序,现在要检查你们的玉简!识相的,乖乖交出来!”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静。所有人都看向苏雨柔,看她如何应对。
苏雨柔神色不变,平静地看着赵干,声音清晰而坚定:“这位道友,玉简内容在此,人人可看,何须检查?至于‘血魔’之说,纯属无稽之谈。我‘隐星’行事光明磊落,所传功法皆为正统基础改良,何来不正?”
“你说正统就正统?”赵干冷笑,“我说不正就不正!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里面掺了魔功口诀,蛊惑人心!少废话!交出玉简,跟我们回联盟接受调查!否则,就是做贼心虚!”
他身后几个联盟修士也纷纷鼓噪起来,气势汹汹,就要上前强行拿人。
石猛独臂一横,挡在摊位前,眼中凶光毕露:“谁敢动!”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冲突即将爆发的刹那——
一股远比上次更加磅礴、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天地规则般威严的神识威压,再次降临!
这一次,威压不再局限于震慑,而是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正气,如同阳光普照,驱散阴霾!在这股威压之下,赵干等人感觉如同被泰山压顶,不仅灵力凝滞,连心中的恶念和嚣张气焰都被压制了下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渺小感!
同时,一个平静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直接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神中响起,如同黄钟大吕:
“心正,则万法皆正。”
“心邪,则见佛亦魔。”
“吾道堂堂,何须向尔等证明?”
“三息之内,不滚,则死。”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言出法随、不容置疑的意志!
赵干等人吓得魂飞魄散,那股神识威压让他们毫不怀疑,对方只需一个念头,就能让他们神魂俱灭!什么北地联盟,什么后台靠山,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狗屁!
“前……前辈饶命!我们滚!这就滚!”赵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然后连滚爬爬,带着手下屁滚尿流地逃了,连头都不敢回。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雷霆手段和那蕴含道韵的话语所震撼。
心正则万法正……吾道堂堂……
这,就是“隐星”的回应!强硬,霸道,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正气!
经此一事,“血魔”谣言的杀伤力大减。许多散修开始反思,若“隐星”真是魔道,岂会有如此浩然神识?北地联盟的嚣张气焰也被狠狠打压了下去,短时间内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找茬。
“隐星”的声望,在经历了一次严峻的考验后,非但没有跌落,反而因为这次强硬而正面的回应,变得更加稳固。越来越多心存正念、渴望改变的散修,开始暗中向往这片坡地。
院落内,林渊收回神识,面色如常。他知道,这只是暂时击退了鬣狗的骚扰。真正的恶狼,还在后面窥伺。
苏雨柔处理完摊位事宜,返回院中,向林渊汇报情况,眉宇间带着一丝振奋。
林渊听完,点了点头,目光幽深:“经此一役,底层人心可用了。接下来,是时候考虑第一次扩张了。”
苏雨柔心中一动:“主人的目标是?”
林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落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那是靠近坡地、由两个小帮派控制的、资源相对贫瘠但地理位置重要的街区。
“吞并‘野狼帮’和‘毒蛇帮’。”林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是时候,让‘隐星’的旗帜,插上流火城的地图了。”
然而,就在林渊谋划第一次扩张的同时。
流火城外,百里处的一座荒山山洞内。
一名身穿血煞宗服饰的弟子,正恭敬地向盘膝而坐的血厉执事汇报:
“执事,北地联盟那边传来密信,他们安插在‘隐星’外围的一个眼线,冒死传出消息……说那‘隐星’首领,前几日在院落中,曾无意间展露过一件物品,其气息……疑似与古籍中记载的‘太初之气’有关!”
血厉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太初之气?!消息可靠?!”
“北地联盟信誓旦旦,说那眼线是他们埋了多年的暗桩,绝对可靠!”
血厉脸上瞬间涌起狂喜和贪婪之色,猛地站起身:“太初之气……果然!果然与太初秘境有关!哈哈哈!天助我也!立刻传令!计划提前!联合北地联盟,三日后,夜袭‘隐星’坡地!务必生擒那‘灰影’,夺取太初之气!”
一场针对“隐星”的、由玄天宗幕后推动、血煞宗与北地联盟主导的联合剿杀,骤然提前!
真正的烽火,即将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