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留下的“百草回元丹”药效非凡,精纯温和的药力如同甘泉,滋养着林渊千疮百孔的身体。他盘膝坐在地缝深处,全力运转《星辰锻体诀》,引导药力修复断裂的经脉,愈合受损的内腑。胸前的风雷妖纹也散发出持续不断的温热,那丝精纯的风雷本源之力与丹药之力相辅相成,加速着疗伤进程。
数个时辰后,林渊长吁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弱,但剧痛已大为缓解,体内灵力也恢复了些许流转,总算有了行动之力。他不敢在此久留,司徒弘虽被墨离惊走,但以其实力和心性,绝不会轻易放弃。
他挣扎着站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沿着地缝向着地势较高的地方艰难攀爬。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风雷谷范围。
然而,就在他刚刚爬出地缝,重新踏上风雷谷那焦黑破碎的地面,准备寻路离开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再次在他身后响起:
“林师弟,看来墨离前辈的丹药,效果不错。”
林渊身形猛地一僵,缓缓转身。只见司徒弘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十丈之外的一块巨石上,负手而立,衣袂在谷中残余的罡风中微微飘动。他脸色平静,眼神却深邃如寒潭,看不出喜怒,但那股无形的灵压,却比在地缝中时更加凝实迫人。
他去而复返!而且,似乎早已算准了林渊疗伤和离开的时机!
林渊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竭力保持镇定,拱手道:“司徒师兄去而复返,莫非改变了主意?”他体内残存灵力暗自提起,虽知不敌,却也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司徒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目光扫过四周狼藉的战场痕迹,最终落回林渊身上,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林师弟,我之前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了?一炷香的时间早已过去,我希望听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看似给了选择,但那语气和姿态,却分明是逼问。墨离的暂时干预,并未让他放弃招揽(或者说掌控)的意图,反而可能激起了他更强的兴趣和……一丝被拂逆的不悦。
林渊心知,虚与委蛇的拖延战术已经无效。此刻,必须表明立场。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迎着司徒弘那迫人的目光,挺直了脊梁。尽管身形依旧狼狈,但眼神却变得清晰而坚定。
“承蒙司徒师兄厚爱,再三相邀。”林渊的声音不高,却字句清晰,“但晚辈之道,在于阵符演变之自在,在于追寻天地法则之本真。玄天宗固然是庞然大物,资源雄厚,然宗门规矩森严,派系错综,晚辈生性散漫,恐难适应其中束缚。且晚辈于青岚宗虽仅为记名弟子,却亦受宗门庇护之恩,吴长老更有指点之情。背弃宗门,转投他派,于情于理,非晚辈所能为。”
他这番话,先是点明自己的追求是“自由阵道”,暗示玄天宗的规矩是束缚;再以不忘青岚宗恩情为理由,表明不愿背弃;言辞恳切,理由充分,既拒绝了招揽,又给对方留了面子,不至于立刻撕破脸。
然而,司徒弘是何等人物?他岂会听不出林渊话语中的婉拒之意?他脸上那层伪装的平和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漠然和隐隐的讥诮。
“自由阵道?追寻本真?”司徒弘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林渊,你太天真了。这修真界,弱肉强食,何来真正的自由?没有实力,没有靠山,你那点所谓的追求,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随便一个筑基修士,便能将你碾为齑粉,就如风雷谷中,若非墨离插手,你早已身死道消!你的‘自由’,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他踏前一步,筑基期的灵压如同潮水般向林渊涌去,让林渊呼吸骤然困难,伤势隐隐有复发之势。
“至于青岚宗?”司徒弘语气中的讥讽更浓,“一个日渐式微、只能在夹缝中求存的三流宗门,能给你什么?吴长老的些许恩情?那不过是强者对蝼蚁的随手施舍罢了!依附强者,获取资源,提升实力,这才是修真界亘古不变的真理!我玄天宗能给你的,是青岚宗永远无法企及的舞台和未来!你所谓的坚守,不过是愚蠢的固执和短视!”
他的话语尖锐而残酷,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直指修真界血淋淋的现实。力量,资源,靠山——这才是他信奉的法则。
林渊在灵压冲击下,身体微微颤抖,但他眼神中的坚定却未曾动摇分毫。司徒弘的话,确实道出了部分现实,但这并非他林渊所求之道!
他强忍着不适,缓缓摇头,声音依旧平稳:“司徒师兄所言,或许是世间常态。但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晚辈追求的,或许在师兄看来是镜花水月,但却是晚辈心中不容玷污的净土。即便前路荆棘,身死道消,亦无悔也。”
“道不同?”司徒弘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杀机隐现,“好一个道不同!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拒绝我的好意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温度骤降。谷中残余的风雷之力似乎都感受到了这股杀意,变得躁动不安。
林渊知道,最后的摊牌时刻到了。他不再回避,直视司徒弘那双冰冷的眸子,坦然道:“是。晚辈志不在此,只能辜负师兄美意了。”
“好!很好!”司徒弘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凛冽的寒意,“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为兄不讲情面了!”
他不再掩饰,筑基期的强大气息全面爆发,暗红色的邪异灵力冲天而起,在他身后隐隐凝聚成一道模糊的、充满暴戾气息的虚影!那股力量,远超普通的筑基初期,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林渊,你以为有墨离一时庇护,就能高枕无忧?你以为拒绝了我,还能安然离开风雷谷?今日,我便让你明白,拒绝我司徒弘,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你身上的秘密,我自有办法撬开!”
话音未落,司徒弘并指如剑,一道凝练至极、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暗红色剑芒,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刺林渊丹田!这一击,速度快得惊人,威力更是远超之前在地缝中的那一指,显然是要废掉林渊的修为,生擒活捉!
面对这绝杀一击,重伤未愈的林渊几乎避无可避!实力差距太大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嗡——!”
林渊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风雷妖纹,仿佛被司徒弘那充满侵略性和邪异的灵力彻底激怒,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紫银色光芒!一股古老、苍茫、带着不屈意志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眠的凶兽苏醒,悍然爆发出来!
这气息并非攻击,却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护在林渊身前!
“轰!”
暗红色剑芒狠狠撞在紫银色屏障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屏障剧烈晃动,光芒黯淡,但终究没有破碎!而司徒弘那无往不利的剑芒,竟被生生挡了下来!
“什么?!”司徒弘脸色剧变,眼中首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枚令牌的自动护主之力,竟然如此强横?!
林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了,但他反应极快,趁此机会,强提最后灵力,《流光遁》瞬间激发,身形化作一道淡不可见的流影,向着风雷谷外围亡命飞遁!这是妖纹自主护主创造的唯一生机!
“想跑?给我留下!”司徒弘惊怒交加,岂容到嘴的鸭子飞走?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血色长虹,紧追不舍!速度比林渊快了何止一倍!
眼看就要被追上,突然——
“司徒家的小子,适可而止吧。”
墨离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如同鬼魅般,从虚空中传来。与此同时,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海的力量悄然降临,如同泥潭般,瞬间缠住了司徒弘化身的血虹,让其速度骤降!
司徒弘身形一滞,被迫停下,脸色难看至极地望向虚空某处:“墨离前辈!你非要与我玄天宗为敌吗?!”
“为敌?谈不上。”虚空中,墨离的身影缓缓浮现,他依旧抱着酒葫芦,瞥了一眼已经逃出一段距离的林渊,又看向司徒弘,淡淡道:“只是看这小子顺眼,不想他这么早夭折罢了。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你这般强逼,就算得到了人,也得不到心,有何意义?”
“此子身怀重宝,关乎甚大!”司徒弘咬牙道。
“那是他的机缘,与你何干?”墨离嗤笑一声,“修真之路,各凭本事。抢来的,终是下乘。司徒小子,你的路,走窄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司徒弘,对着林渊远去的方向传音道:“小子,一直往东,百里外有处寒潭,顺着暗流可离开风雷谷。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墨离的身影便如同泡影般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司徒弘站在原地,望着林渊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墨离消失的地方,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屈辱、愤怒以及一丝深深的忌惮。最终,他狠狠一跺脚,没有再去追击。有墨离暗中插手,他今日已无法留下林渊。
“林渊……墨离……”司徒弘眼中寒光闪烁,“我们走着瞧!玄天宗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他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风雷谷深处。
林渊凭借风雷妖纹的意外护主和墨离的再次干预,终于险之又险地逃出了司徒弘的魔爪。他按照墨离的指引,一路向东,果然找到一处隐蔽的寒潭,潜入冰冷的暗流,顺流而下,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离开了风雷谷那令人压抑的范围。
当他从一条地下河出口挣扎着爬上岸时,已是繁星满天。他瘫倒在草地上,大口喘息着,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回想起与司徒弘的这次正面交锋,林渊心中并无多少庆幸,反而充满了凝重。司徒弘的强大、霸道以及对其身上秘密的志在必得,都让他深感压力。而风雷妖纹的自动护主,也印证了此物非同小可,恐怕牵扯的因果极大。
“道不同,不相为谋……”林渊喃喃自语,眼神却愈发坚定。经过这次生死考验,他的道心反而更加纯粹。依附强者或许能得一时的安稳,但失去的将是追寻大道的自由与本心。这条路或许艰难,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摸了摸怀中沉寂的玉佩,又感受了一下紧贴胸口的温热妖纹。
“月璃,墨离前辈,百宗试炼……”他望着满天星辰,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休息片刻后,林渊挣扎着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向着远离风雷谷、远离天机城的方向,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去。
新的征程,已然开启。